陳猿 作品

第三十節 始終很痛苦


  山巔樹影婆娑,明月觸手可及,魏十七獨立崖頭,月華染得他鬚髮皆白。他從胸前取出月華輪轉鏡,承接太陰之輝,氣定神閒,鎮之以靜,絲毫不見適才的狼狽。

  左腿膝彎和臍上三寸是他的心腹大患。

  數年前,他與小白、馮煌合力推衍古修士開“魂眼”的奧秘,在妖物的屍骸上嘗試了千百回,終於摸索出一條貌似可行的路徑。魏十七膽大妄為,不聽小白的勸,在自己身上試驗了一回,參照《煉器雜說》中“存性”、“熔丹”的手法,將妖丹種入體內,強開“魂眼”。

  九黎沉睡不醒,煉妖劍在他脊柱中溫養多年,漸漸與神魂契合,雖不能將鎮妖塔放出,攝取一二妖物,尚在掌握中。

  鎮妖塔下,穿山甲李瀚的妖身猶存,魏十七將其連同魂魄一併攝出,不由分說,壞了他性命。若李翰妖身早毀,魂魄永困鎮妖塔,缺少肉身牽引,魏十七也無能為力,反倒躲過了一場滅頂禍事。一飲一啄,皆有定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至於重明鳥的妖丹和精魂,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落入他手中。

  左腿膝彎,他種入的是穿山甲的妖丹,臍上三分,種入的是重明鳥的妖丹。

  “魂眼”開得並不順利,妖丹的反噬比他預計的最壞情況更糟糕,“煉魂”之苦尚能忍受,最為棘手的是,他壓制不住心底的暴戾,殺戮的衝動與日俱增,漸漸滑向失控的深淵。

  他開始做夢。在夢中,他化身巴蛇,縱橫宇內,吞吐八荒,遇佛殺佛,遇父殺父。

  午夜夢迴,他屢屢記起石樑巖,南華谷,蠻骨森林,土人村落,失控的感覺猶如毒品,令他沉迷,令他上癮。神智一點點沉淪,殺戮的衝動無從消解,一忽兒清醒一忽兒迷糊,清醒的時候,能記起很多沉睡的細節,謀劃絲絲入扣,算無遺策,迷糊的時候,暴戾嗜殺,只能靠醇酒婦人稍加緩解。

  這些年,他喝了很多酒,找了很多女人,認識的,不認識的,熟悉的,不熟悉的,睡過就忘,沒有留下任何印象。但與此同時,櫃坊也在他的謀劃下日漸壯大,東溟城籠罩在“資本”的陰影裡,遠離陽光,再也回不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