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猿 作品

第四十四節 直指大道

  “真是個痴人!”阮靜小聲嘀咕道。

  “向來痴,從此醉……”

  阮靜乜了餘瑤一眼,“你也是,痴得不輕!”

  “他……在幹什麼?”

  “不知道,神神叨叨的。”阮靜咬著手指走來走去,不時踢一下草堆,顯然也有些心神不寧。

  他到底是怎麼了?

  魏十七陷入奇妙的幻覺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身在何處,但與此同時,他又無比真切地經歷著塗曳的人生,每一聲哭泣,每一點喜悅,每一分狂亂,都感同身受。

  那是個走極端的人,偏執的人,他無法容忍外物的羈絆,力圖把一切紛擾都斬得乾乾淨淨,保留一顆活潑潑的心,只為自己跳動。心無慧劍,他只能求諸手中劍,他殺師,殺父,殺妻,殺子,泯滅人性,終歸於混沌,由此劍訣大成,與掌門師兄切磋七天七夜,不落下風。

  他無意,也不屑於掩飾罪行,既然不見容崑崙,便破門而出,天下之大,又何處不可去!

  像風一樣自由自在,像太陽一樣普照大地。

  然而吹面不寒的是風,摧林拔屋的也是風,煦暖如春的是太陽,赤地千里的也是太陽。離開流石峰的塗曳無善無惡,無牽無掛,他救人,也殺人,不分對錯,毫無道理,只憑一時的心情。從莽莽崑崙到中原繁華之地,他一路救,一路殺,物我兩忘,混沌如一,離大道愈來愈近。

  道途艱難,他沒能通過最後的考驗,從“舉世為敵”殺出一條生路,見性明心,直指大道。

  缺少破釜沉舟的魄力,一念之差,心思不純,塗曳的敗筆就在於他留下的後手,那一道倖存的精魂,最終成就了魏十七。精魂與肉身吻合得天衣無縫,某種意義上,魏十七塗曳,也就是五十步與一百步的差別,在同一條危險的道路上,後者走得更遠,更極端而已。

  他們是同一類人。

  魏十七在水潭邊呆坐許久,長長舒了口氣,從幻覺中清醒過來。依然是在接天嶺,依然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他似乎度過了一生,又似乎只過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