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猿 作品

第十九節 兩頭大叫驢


  廚子夥計都已經遣散了,田掌櫃只要親自推車,推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老婆子和女兒畢竟是女流之輩,沒什麼力氣,只能搭把手,田掌櫃幾次想丟掉點東西,又百般不捨得。

  街道上人來人往,不是去官衙的路上,就是從官衙迴轉的路上,像田掌櫃這樣聽風就是雨,棄下家產,帶著不多的細軟貿貿然趕往東溟城的,寥寥無幾。相熟的街坊鄰居嘖嘖稱奇,田掌櫃一向沉穩,怎麼一把年紀,越活越回去,反倒衝動了一回,還有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調侃,老田既然赤膊逃難,何不把酒肆送與他家,多少還值兩錢。田掌櫃面紅耳熱,尷尬萬分,藉著推車掩飾自己的狼狽,還是女兒田蕉沉著冷靜,絲毫不為所動。

  行一程,歇一程,距離東溟城已經不遠了,街上的行人少了許多,田蕉遠遠望見有人趕著大車,不慌不忙朝前走,坐在車駕上的那人是個中年漢子,五短身材,頂著一頭蓬草也似的亂髮,身披老羊皮襖,有一搭沒一搭甩著長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田蕉認識他,他是興福酒樓楊掌櫃的遠房親戚,小名瓠子,在後廚打下手,勤快人,磨得一手好刀,趕得一手好車,就是飯量大,堆尖的飯碗,一頓要吃三四碗,還嚷著不夠。拉車的是兩頭大叫驢,膘肥體壯,毛色光澤,每走一步,健碩的肌肉在皮膚下滑動,讓人賞心悅目。只有吃飽了的驢,才會這麼滋潤,看來楊掌櫃收羅的糧草多得吃不完,生怕惹人眼紅,盡多盡少只喂牲口了。

  田掌櫃嘆了口氣,楊家有兩頭大叫驢,兩頭驢,一輛大車,他卻只能五筋狠六筋,拼著死力氣推車。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不過轉念一想,比起那些還在猶豫不決的凡夫俗子,他算是幸運的。

  田蕉看了父親一眼,小跑著上前,跟瓠子打個招呼,瓠子把驢車停下,楊掌櫃掀開布簾探出頭來,張望了幾眼,跟田蕉交談數語,叮囑了瓠子幾句,田蕉施禮相謝。

  瓠子跳下車駕,麻利地卸下一頭大叫驢,牽到田掌櫃的小車前,拴上驢,把韁繩交給田掌櫃,咧嘴一笑,露出焦黃的牙齒。田掌櫃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輕輕捶著痠疼的後腰,老臉笑容可掬,待女兒回來,納悶地問道:“咋回事?這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