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白 作品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琶果然是頂好的琵琶,她低著頭,只道:“開始吧。◣(<a href="http://.[co.co)(com)”
</p>
                          

她主動一人與多人同臺競技,其他人不同意,倒顯得膽怯。

王韻之狠狠瞪了李歸玉一眼,提步走了上去。

王韻之上臺,其他幾位男男女女也都跟著上去,環繞洛婉清坐下,由各自侍從取了琴來。

洛婉清先調音,隨後便聽王韻之起聲。

她所奏是曲調輕快的曲子,是一首眾人大多都會的《白雪》,她起聲,其餘人隨之附和。

每個人的琴音都有自己的韻味,但這一刻,大家都選擇去配合王韻之。

陽春白雪,清新流暢,萬物生機勃勃,琴音將眾人圍繞,這是貴族一貫高雅樂調。

洛婉清聽著這琴音,直接撥弄琴絃,《廣陵散》慷慨激昂傾斜而出,如利刃直接撕開這歡愉琴音。

彷彿一把長槍,挑起這漫天春雪一甩,飛濺眾人一臉雪色。

聶政為父報仇,學琴十年,刺殺韓王而死,為不牽連家人,毀容自盡,暴屍街頭,無人相識。其姐奔赴辨屍,大哭而死。

《廣陵散》因此而作,慷慨激昂,氣勢宏偉。

洛婉清低頭撥絃,悲聲慼慼,王韻之渾不在意,琴音嫋嫋。

兩曲混雜,不分上下。

一面是陽春白雪生機勃勃。

一面是孤注一擲赴死前行。

一面是貴族交杯歡慶春雪。

一面是學琴十年只求一刺。

王韻之師承高人,心智堅定,無論洛婉清琴音如何,她都能穩穩壓住陣腳。

交鋒不過兩段,洛婉清便知,若只是琴技,她壓不過王韻之。

“若是琴技不佳,便用真心。”

謝恆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來。

洛婉清閉上眼睛。

韓王殺父,聶政衝冠而怒。

“你爹死了。就在昨夜,我給他的陶片。”

“如今的大夏,不會因為一個平民之死,就牽動一部尚書乃至皇子。”

“應君所願,血債血償。”

回憶開啟,就像是滾滾潮水,一瞬淹沒她。

她的琴不是琴,似如利劍,那些一直壓抑封閉的情緒一瞬間翻滾而出。

她接受張九然內力之疼,毀容之痛,塑骨之傷,喪友之悲,最終都化作利刃猛地割斷太子喉嚨。

血飛濺而出,灑白雪之上。

她琴音不斷加快,越發鏗鏘,李歸玉聽著那琴聲,便覺琴聲如刃,一刀一刀切割在他和他記憶中洛婉清身上。

將他凌遲碎屍,把洛婉清一刀一刀打磨成他眼前模樣。

那琴聲中明明殺意,可他卻聽出疼。

洛婉清是那麼怕疼一個人。

每次破了皮臉色都會白幾分,她喝藥嫌苦要吃糖,她連水都喝不了稍微燙一點的。

她其實是那麼嬌氣的小姐。

她……

李歸玉不敢多想。

眾人聽著琴音殺伐,逐漸聽著王韻之身後琴音一個個中斷,心志不堅者早已經斷了節奏,根本彈不下去。

眼看人一個個走下去,鄭璧月突然起身,抱琴而下,坐在了王韻之面前。

她抬手一拂長琴,起聲,卻是古琴中技藝最難的《瀟湘水雲》。

王韻之和她對視一眼,便降了音,開始配合鄭璧月。

《瀟湘水雲》描繪的是瀟、湘合流之處,望九凝山為雲水所蔽,水雲翻湧,大氣磅礴。

這一曲暗喻山河殘缺,時勢飄零。不僅要求的技法高於廣陵散,家國意境也會高上幾分。

鄭璧月一加入,洛婉清琴音頓時被壓上幾分。

洛婉清睜開眼睛,迎上鄭璧月冰冷的目光。

一瞬之間,她突然很想問。

洛家的案子,到底是誰提出來?

她做過什麼,她應當受到怎樣的

懲罰。

她盯著鄭璧月,鄭璧月也沒有半分迴避,殺意在鄭璧月眼中流淌。

起初不過是想讓這個商戶女難堪,她太像洛婉清。

她厭惡那個女人,厭惡到骨子裡,哪怕她死了都不得安生。

然而此刻,她卻是真的動了殺意。

一個卑賤之女,同洛婉清一樣卑賤的女子——憑什麼同她爭?

李歸玉乃王家子嗣,又有盛名在身,身為皇室榮耀深得盛寵,如今再得她鄭氏扶持,未來高坐指日可待。

她沒有那麼在乎李歸玉,她也不愛任何男人,她只是要這世上女子最尊貴的位置。

她願意垂憐李歸玉,那是李歸玉的福分,他竟然還想著其他女人?

她哪裡比不上那個商賈之女?

憑什麼她死了。他還要掛念?

但無所謂了,他念,她就把他所在意的人都殺了。

他愛一個她殺一個,直到他乖乖成為她的傀儡。

洛婉清如是。

這個趙氏亦如是。

鄭璧月殺意藏在琴中,雲水崩騰而下,九凝山巍峨破雲。

山河展卷,一瞬廣陵散那些一人恩怨,顯得如此渺茫卑微。

論琴技,鄭璧月一直是東都一絕,除謝恆外無人出其左右。

洛婉清勉力跟了一段,便知繼續下去,她無勝算。

她只有一首曲子有此技藝。

猶豫不過片刻,她撥響了音調。

是她江南,同那倚欄女子特意學會的《越王劍》。

這首曲子鮮少人知,但技藝極難,她曾無數次為李歸玉演奏,一遍一遍打磨。

這五年她不知彈奏多少次。

這音調一響,李歸玉便抬起頭來。

他愣愣仰望著臺上女子,熟悉的曲調,卻是完全不同的曲風。

當年她不懂《越王劍》。

她不懂什麼是滅國之恨,什麼是臥薪嚐膽,是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那時候她只是因為他喜歡,她就學。

如今她終於懂了。

洛婉清回望臺下李歸玉,一眼之間,卻是數年。

國恨家仇,殺伐不休,馬蹄踩過瀟湘江水,長槍斬破雲水長河。

不同於聶政匹夫一怒血濺三尺,越王劍以王道劍指江山,金戈鐵馬,不死不休。

洛婉清閉上眼睛,手指撥弄飛快,曲調越發激昂,她在這被壓抑著的絕望琴聲之中,突然理解了李歸玉。

仇人帳下羞辱十餘年,還有什麼不可舍?

最初定下之事已經付出這麼多,哪裡還有回頭可言?

什麼山河不可踐踏!

什麼性命不可枉顧!

什麼人,不可拋棄。

洛婉清呼吸漸急,一時竟是什麼都忘了。

只放縱琴聲中的千軍萬馬覆國而下。

然後呢?

她感覺自己像是站在山河破碎的城牆之上,茫然看著天地。

她該去哪裡?

不顧一切報仇,拼盡一生,等到此刻,她該去哪裡?

她慌亂不知,走投無路。

琴聲越發狂亂,李歸玉呼吸微急。

王韻之琴聲率先亂下,抬手放在琴上止聲。

鄭璧月神色也難看起來,她勉力跟了片刻,然而洛婉清琴聲卻是完全沒有了束縛,殺伐之意壓頂而來,鄭璧月琴聲一亂,難以為繼,她撐著顏面勉力收音,而這時,高臺之處,卻是一首江南小調傳來。

再簡單不過的調子,卻一瞬將人帶到江南春日,泛舟湖上,楊柳依依。

所有人抬頭看去,卻見謝恆坐在高臺,橫琴於膝。

夏日陽光從窗戶外落下,公子神色溫和,陽光落在白淨如玉的手指,似是帶了溫度。

琴音嫋嫋,外間賓客也都起身。

“是謝靈殊嗎?(筆趣%閣小說)_[(.c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