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白 作品

80. 第八十章 十八歲的謝恆永遠死於那一日……


謝恆看著一車人安靜如雞,瞪了一眼崔衡,輕嗤了一聲,放下車簾。

有崔恆過來,一路不再遮遮掩掩,兩天便到了揚州。

路上倒是遇到一波不成氣候的刺殺,應當是揚州官員派來探聽情況,幾乎是打個照面人就沒了,這的確是懾住了揚州的人。

進揚州前一日,他們在城外卸下,星靈進城去給知州送了信,等第二日下午,張逸然和崔衡便換上官服,乘著馬車入城。

剛到門口,就見到知州孫守成帶人來接,場面擺得很大,極是好看。

張逸然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景,就跟在崔衡身後,崔衡同孫守成一陣寒暄過後,

孫守成看了一眼一群人,
笑著道:“各位大人遠道而來,下官今日府中設宴,為各位大人接風洗塵,不知各位可還方便?”

設置晚宴接待上級官員也算慣例,若是不去,便是不給當地官員臉面,崔衡也沒推脫,笑著道:“多謝孫大人。”

一行人跟著孫守成入城,到了設宴莊院裡時,已經入夜。

孫守成明顯是借了一位富商的別院,格外漂亮,亭臺樓閣,美景如畫。

洛婉清謝恆跟著張逸然,星靈跟著崔衡,一行人由孫守成引領入席之後,孫守成便開始給他們介紹官員。

江南官員雲集於此,孫守成招呼著他們一一上前來給這一行東都來的官員敬酒。

洛婉清他們是監察司的人,也身帶官職,這些地方官員不敢招惹,從崔衡開始敬起,就順著往下到張逸然、洛婉清、崔恆、星靈。

她沒怎麼經歷過這種場面,看著排成長隊的敬酒人數,便有些發憷。

崔恆坐在她身側,見她眉頭緊皺,輕輕靠近她,小聲道:“怎麼了?”

“好多人,”洛婉清壓低聲,“我沒這麼好的酒量。”

崔恆聞言輕笑,低聲道:“等會兒瞧我。”

說著,一個官員就敬酒過來,洛婉清正拿著酒杯要喝,崔恆便道:“趙大人,我家司使不善飲酒,我為她飲這一杯。”

趙姓官員一愣,隨後趕忙道:“崔影使請便。”

說著,兩人相敬,崔恆給了洛婉清一個眼神,洛婉清趕緊看過去,就見崔恆以手掩面,酒杯放在唇邊後,抬手就把酒杯倒在了地上,隨後將空酒杯放下。

洛婉清心下了然,便學著崔恆往下倒。

孫守成也體貼,早就在桌下準備了接酒的毛毯蓋在身上,酒溼了毯子,侍女便會上來悄無聲息帶走,可謂體貼至極。

洛婉清遇到看著有眼緣的官員,也會喝上兩杯。

酒興上來,大家氣氛熱絡起來,庭院絲竹管樂,舞女衣衫翻飛,賓客盡歡,好不熱鬧。

洛婉清有些高興,旁邊崔恆笑眯眯看著,不由得道:“你好似挺喜歡這些宴席的。”

“以前都是在後院。”洛婉清說實話,“倒沒被人這麼捧著過,怪不得大家都想當大官。”

崔恆輕笑:“你倒是好哄得很。”

酒過一巡,場面熱鬧起來,官員都開始站起來攀談,這些官員都是官場的老油條,吹捧起人來格外厲害,哪怕洛婉清知道他們說的是假話,都不免開心起來。

他們此番到江南是來查案,最重要的就是張秋之和洛曲舒兩個人的案子,洛婉清倒也不專門挑高官結交,反而是尋了一些縣尉之類能直接接觸案情的官員閒聊。

大家見洛婉清親和有禮,一些小官也都上來,崔恆被官員圍在另一邊,他不遠不近看著洛婉清,見她遊刃有餘和人交談,不由得笑了笑。

庭院人太多太雜,他不好看她太多,便只是輕輕一掃,又應付眼前官員。

酒過三巡,洛婉清喝得有些暈乎,面上雖然保持鎮定,但眼神迷離了些許。

她正想推脫離開,就聽一個青年聲音響了起來。

“柳大人。”

青年穿著淺青色官服,明顯只是個九品小官,看上去三十不到的年紀,倒有幾分英俊。

他端著酒杯,笑著走上前來,似要敬酒。

洛婉清舉起酒杯,正要回禮,就見寒芒突刺而來!

洛婉清神色驟冷,抬手就要卸刀,卻被崔恆一把拉開


與此同時,一襲青衣猛地撲了過來擋在她身前,刀刃穿透青年肩膀,血飛濺了洛婉清一臉。

洛婉清迅速反應過來,一把扶住對方,將對方平穩放到地上,一面診脈一面壓住傷口,喝道:“大夫呢?!叫大夫過來!”

說著,她低下頭去,看向喘息著的青年。

青年生這一張書生氣的面孔,生得頗為清俊,臉色發白,似是疼痛難忍。

崔恆見狀,走上前去,半蹲下身,將手壓在青年傷口血管處,平靜道:“我來吧。”

洛婉清瞧了崔恆一眼,收手讓開。

隨後轉頭看向地上被星靈壓著的兇手,兇手死死盯著她,面露兇光,厲喝道:“走狗!謝恆的走狗!”

“何人派你的?”

洛婉清冷臉詢問。

青年卻是大笑起來:“謝恆的走狗人人得而誅之,還需要有人派我嗎?!亂臣賊子,殺師害友弒母斬親,為求權勢以崔氏滿門相送之輩,他不得好死!你們跟著他,你們也不得好死!”

“放肆!”

洛婉清聞言怒喝,崔恆卻是異常平靜,冷淡道:“將他拖下去。”

洛婉清皺起眉頭,正要說話,就看見大夫上前為受傷那位官員診治,崔恆站起身來,漠然看向地上掙扎著的青年,冷聲強調:“拖下去,關押待審。”

聽到這話,孫守成才反應過來,急道:“對對對,拖下去。”

孫守成趕緊叫人上來,喝道:“關起來!”

說著,侍衛便衝上來,將青年拖了下去,青年一面拖下去,一面大聲哼起曲來。

聽到這首曲子,崔恆臉色微變,洛婉清察覺不對,轉過頭去,便見崔恆的手在微微顫抖。

“觀瀾?”

洛婉清疑惑開口,旁邊崔衡見狀,立刻意識到不對,走上前來,笑著出聲提醒:“孫大人,柳司使受驚,還是早些歇下吧。”

“是是是,”孫守成點著頭,趕忙道,“讓各位大人受驚,是下官的不是,我們先回去休息,明日下官一定給大家一個交代!”

說著,孫守成便喚人來,同所有人告別之後,便坐著馬車送著洛婉清等人去了住下的地方。

洛婉清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院子還在處理傷口的官員,方才她確認過,刀刃沒傷到要害,只在肩頭,是些外傷,她倒也不擔心。

那官員似是察覺她目光,轉過頭來,隔著人影,朝她安撫一笑。

洛婉清不由得皺起眉頭,覺得似曾相識,她轉頭看向孫守成,疑惑道:“方才為我擋刀那位大人是?”

“哦,他啊?”

孫守成看了一眼,隨後道:“他是揚州縣令主簿,叫江影書,今年剛剛投奔到揚州來,以往我到不曾注意過,只當個文弱書生,沒想到今日這麼大膽,竟敢以身擋刀。”

說著,孫守成擔憂看了對面坐著的洛婉清一眼:“柳司使無礙吧?”

“無妨,等明日我去看他。”

洛婉清對他的關心到沒有太大在意,只思索著道:“方才那行兇者為何如此憎惡我家司主?”

“額……”

“回去說吧。”崔恆突然出聲,沒給孫守成出聲機會。

洛婉清意識到這或許不便開口,倒也沒有多問。

等到了住所,孫守成讓侍女領著他們各自回房,五人住在一個院落,崔衡星靈各自回房,張逸然上前來,問了一下洛婉清的情況後,不由得有幾分沉重:“才到江南就遇到這麼多事,這一路怕是坎

坷。”


“都坎坷過來了,”洛婉清笑笑,安撫道,“等明日就可以調檔案出來查案,張大人倒也不必沮喪。”

張逸然點點頭,沒有多說,看了一眼崔恆,終於道:“那惜娘好眠。”

洛婉清應聲,目送張逸然回房。

等所有人都走了,長廊只剩下崔恆同她,洛婉清想了想,轉身道:“回房和你聊。”

崔恆倒也沒有多話,跟著洛婉清進了房間。

兩人都喝過酒,崔恆應付得多些,但他面上不顯,只低頭思索著什麼。

洛婉清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水道:“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隨便找人給我們個下馬威,看看我們是軟柿子還是硬骨頭。”崔恆笑笑,溫和道,“無妨,我們查自己的就是。”

“那還有審的必要嗎?”

洛婉清思索著,他們時間不多,必須抓大放小。

崔恆笑著沒有說話,他坐在椅子上,彷彿是融進夜色裡,過了片刻後,他突然道:“你不關心嗎?”

洛婉清疑惑回頭:“關心什麼?”

“那些人說的話。”

聽著這話,洛婉清沒有出聲。

崔恆挑眉:“真的一點都不關心?”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洛婉清想想,平靜道,“公子是我眼前人,我沒有道理自己不去看,反而去外面道聽途說。”

“那你一路還和星靈崔衡偷聊?”崔恆卻是不信,帶了幾分揶揄。

洛婉清有些不好意思,背後說人總是不當,但她還是得強撐著實話實說:“還是不一樣,他們只是打發時間,沒有惡意。這些外面的人,我知道是誰什麼人?”

聽到這話,崔恆從胸腔裡發出悶悶笑聲。

他抬手撐著額頭,看著黑夜裡穿著黑色監察司官服的女子,目光柔軟下來。

這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她在這一刻獨屬於他。

一想到這些,他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就生出諸多渴望。

他忍不住出聲:“惜娘。”

洛婉清抬眸,看見斜倚在椅子上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