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白 作品

第 118 章 謝恆是他的皮相,...


這話說完,星靈握劍轉頭,急奔而出,沒了片刻,外面就傳來星靈冷喝聲:“人都跑了還在這裡乾站著,趕緊告訴姬宮主抓人!”

“是!屬下這就通報宮主!”

隨著應聲想起,外面混亂起來。

謝恆聽著外面聲響,壓著咳嗽道:“別耽擱,我們趕緊走。”

洛婉清聞言,終於得空回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謝恆。

這是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正面看清他。

他瘦了很多,比崔恆瘦些許,一身單衣幾乎是掛在身上,比在流風島見到那個“謝恆”,更是清瘦了不少。

長髮散開,面色蒼白如紙,更顯容貌豔色非常。

他喘息著看著她,手捂在肩頭,那裡明顯重傷過,鮮血從手指滲出來,染在手指之間,彷彿一朵盛開的芙蓉。

洛婉清靜靜看著那隻捂著傷口的手。

那一隻玉琢冰雕一般、骨節分明的手。

漂亮得讓人過目不忘,膽戰心驚。

謝恆意識到她沒說話,緩緩抬眸。

他們靜默對視不言,謝恆喘息著,在她久久未答的沉默中,目光越發警惕。

這目光與他看星靈沒什麼不同,冰冷又戒備,唯一有些不一樣的,大約是總覺得壓著什麼,但壓得太深,便又好似錯覺。

這目光刺得洛婉清心上微顫,有些難受。

她有那麼多想問,有那麼多想說,然而看著這眼神,她竟是什麼都問不出來。

心上像有火點在原野,火苗燒在青草,只是被他的血燃溼,尚且得到幾分控制。

洛婉清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不是說話的時機,終於還是將所有情緒壓下,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轉頭挪開目光,低聲道:“我背公子出去吧。”

說著,她走上前,單膝跪在謝恆面前,將整個背暴露在他面前。

謝恆動作微頓,他沉默片刻,終於還是抿緊唇,應了一聲:“嗯。”

洛婉清沒有回頭,只在聽到應答之後,感覺人壓到她背上。

這個重量對於她如今而言算不上什麼,她揹著人起身,吩咐了一句:“抱緊我。”

說著,她便揹著謝恆奔向長廊盡頭,抬劍卸了鐵窗,帶著謝恆一躍而出。

等落到地面後,便揹著她朝著後山急奔而去。

進入姬蕊宮的通道被徹底堵死,它後方是深山雪林,洛婉清沒去過這一片,但是憑藉著這些時日積攢的經驗,她也迅速找到了方向,直接奔向密林。

她一入林,就好像回到前些時日,她一個人在林中單獨奔殺的時光。她心上沉靜下來,揹著謝恆快速奔跑在林間,一時也顧不上質問其他,只一面奔跑,一面清除留下的痕跡,同時在看見草藥野果時,快速採摘。

謝恆就靠在她背上,看著她熟練做這些,一言不發。

她五官清麗秀美,目光卻堅毅清亮,極柔和極強交融於一身,美得令人挪不開目光。

他好久沒見她了。

在牢獄裡,哪怕那麼親密,他其實也只能看到她的輪廓,如今真的看到他才發現,她其實遠比自己記憶中、想象中更漂亮。

他靜靜注視著她,有些難以移開。

洛婉清察覺他的目光,故作不知,她怕她一回頭,就會驚擾。

像過去無數次那樣。

兩人一言不發安靜奔跑在密林,沒說任何話,卻都知道對方是自己的依靠。

跑了一會兒,姬蕊宮突然爆發出一陣歡

呼聲,
洛婉清冷眼回頭,就聽許多人齊齊高喊起來:“殺謝恆,得百金!殺謝恆,得百金!”

這一聲聲激昂高喊從後方如浪潮一般傳來,洛婉清心下一沉。

她一面奔跑,一面思索著這些人突然激動的由來。

她出來時,讓謝憫生拖住姬蕊芳,還把千機交給了謝憫生,如果謝憫生得手殺了姬蕊芳,那此刻姬蕊宮的主事人應該是他。

可現下姬蕊宮明顯被人掌控整合,可他們喊出來的話,卻是殺謝恆,證明謝憫生失手了。

謝憫生失手,姬蕊芳掌控姬蕊宮,對於姬蕊芳而言,她就是殺了謝憫然的人。

可這時候姬蕊芳第一目標,還是殺謝恆。

洛婉清心覺不對,倒也沒說,等進入密林深處,雙方便知安全。背上的謝恆見她愁眉不展,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終於開口道:“怎麼了?”

“你對謝憫然做了什麼?”洛婉清迅速反應過來,立刻分析道,“我殺了謝憫然,為什麼姬蕊芳此刻先想殺的是你?”

“可能她比較恨我……”

謝恆終於開口,只是話沒說完,洛婉清終於剋制不住,猛地就將他甩了出去!

謝恆神色急凜,藉著慣性在雪地翻滾一圈,隨即聽見身後風聲呼嘯而來,他本能性回身抬手一抵,千機就抵在洛婉清脖頸上,而洛婉清手骨也壓在他手骨,逼著將刀鋒抵在他脖頸,壓著他狠狠撞在樹上。

謝恆冷冷看著她,似乎早有準備,而洛婉清盯著他的眼睛,眼裡像是燃了火,握著刀柄的手用力泛白,一言不發。

謝恆看著她的神色,將口中腥甜的血腥味嚥下,沙啞道:“怎麼,你也想殺我?”

洛婉清沒說話,這個“也”讓她心上銳痛。

她沒有理會他,只盯著他的眼睛,抬手握住謝恆脈搏。

她知道他不會說真話。

他慣來騙人,本就是個騙子,她不指望他說任何一句真話。

謝恆見她不言,面上帶笑:“為何不說話?”

他輕輕咳嗽著,玩笑道:“難道你犯上就是為了給我診個脈?”

洛婉清知道他是激她,聞言不動,只認認真真診著他的脈搏。

他脈象一片雜亂,根本看不出半點頭緒,明顯是他刻意變動過。

她知道他的本事,也明白他有恃無恐的來源。

脈象看不出什麼,她只能剋制著自己情緒,不斷回想所有和謝憫然相關的片段。

謝憫然死了,姬蕊芳不可能對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卻盯著謝恆。

謝恆一定做了什麼。

她反覆想了許久,腦海中一瞬閃過謝憫然在汲取她內力那一剎震驚又惶恐的眼神,終於反應過來,抬眸看他:“你給我的真氣有問題?”

謝恆面上看不出答案,她也不打算從他身上拿到任何信息,只診著他毫無章法的脈,分析著道:“謝憫然天生內力陰陽失調,所以才需要修陰月經的女子中和他的內力。假的陰月經裡,你的真氣與我根本沒有融合,你練過炎陽經,內力本屬極陽,與他相剋。進入他體內,他根本無法承受你的真氣,當場便會筋脈炸裂,本就命不久矣。”

說著,洛婉清斷定道;“如果他死了,那這才是他的死因,對不對?”

謝憫然在她動手那一刻無法反抗,不僅僅是因為她放出了謝憫生,而是那一刻他根本反抗不了。

無論那時她有沒有掙脫,謝憫然都對她做不了什麼!

“你從一開始給

我真氣時就算好了這一點。”

洛婉清明白過來,壓著情緒,語速忍不住快了幾分:“只要謝憫然吸取我的真氣就必死無疑,姬蕊芳過來後,她只要檢查筋脈,就知道是你在下手。你六年前毀了她的約,如今借我之手殺了她徒弟,你便會成為她無論如何要殺之人。屆時,我拿到謝憫然的內力,她忙著殺你,無論崔君燁有沒有來得及進來——”

洛婉清說著,音色沙啞幾分:“我都可以逃是不是?”

“你想多了……”

“你還要騙我?”

洛婉清打斷他。

謝恆一頓,而後他慢慢抬眼,似是意識到什麼,盯著她道:“我騙你什麼了?”

騙她什麼?

洛婉清眼眶微紅。

謝恆審視著她,繃緊肌肉,冷淡道:“我的確在給你的真氣上動過手腳,因為我要殺謝憫然,可這與你有什麼關係?”說著,謝恆笑起來,“你不過是監察司一個五品司使,值得我費這個心思?”

這話說得讓人難堪,洛婉清氣得發笑,忍不住顫聲開口:“是,公子深謀遠慮,一切與我無關,那你身上的傷呢?”她目光落到他肩頭血色上,那是流風島上崔恆中箭的位置。

她抿緊唇,追問道:“你的傷又是哪裡來的,又是為了誰?”

“什麼傷?”

謝恆鎮定反問。

洛婉清被徹底激怒,刀鋒如疾電而下,徑直划向他肩頭衣衫。

然而她的刀快,謝恆手更快,直接用血肉一把握住她的利刃,生生逼停她的刀鋒。

洛婉清目光急縮,猛地收住刀力,她手微微顫抖著,看著血從他手心流下。

她呼吸急促,而面前人卻仍舊平靜如初,神色沒帶半分波動退讓,警告喚她名字:“柳惜娘。”

洛婉清刀無法再進一寸,她清楚知道,她敢往前一步,他就敢玉石俱焚。

她突然意識到,其實他都清楚。

他都知道。

他清楚明白她在痛苦什麼,她在掙扎什麼,可他騙她就是騙她,不答就不是答。

從頭到尾,他都是他們二人之間絕對的掌控者,他是崔恆的時候,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是謝恆時他認就認,他想否就否。

她逼不了他半分。

這個認知讓她連呼吸都覺得疼。

她沙啞開口:“為什麼?”

為什麼要騙她?

為什麼時至今日還要繼續騙她?

明明已經走到這一步,還有什麼欺騙的必要?

為什麼還要騙下去?

謝恆看著她的眼睛,想了許久,垂下眼眸,輕聲道:“先處理傷,之後再說。”

說著,他撐著自己站起身來,踉蹌著往前方走去,冷靜得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分析著道:“我聽見水聲,去前面看看。你拿到謝憫然的內力了對吧?那不是你的,你需要時間融合,跟我過來。”

洛婉清不出聲,她看著他,他每一步都走得艱難,血從他身上滴落下來,滴在雪地,一朵一朵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