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義 作品

67. 第六十七章 消失在茫茫人海





幾天後,雲大開學。




他早晨洗漱好,換好衣服,單肩跨著包,拎著行李下樓。




宋盛蘭看到他,怔愣:




“小野,你……”




男生神色淡淡:




“開學,上課。”




不為了自己,帶著簡舒年的願望,他也會去雲大好好讀書。




早晨,老張開著車送他去往學校。




邁入九月的雲淩仍舊燥熱,微風輕輕,燦爛的日光豐盈落下,透過濃團墨綠的樹冠,在地上投下斑駁光影。




車子駛入雲大校園,學校裡迎新生的氛圍熱鬧。




鄺野下了車,看到許多學生結伴而行,臉上洋溢著朝氣蓬勃的笑容。




——“阿野,桑梨,我以後能來雲淩找你們了。”




——“能考上大學我就很開心了,而且以後學校裡還有你們,咱們一起讀書一起畢業,真好。”




——“是啊,以後我們三個就是同學了。”




眼前,桑梨和簡舒年宛若在朝他笑著招手,最後又消失在人群裡。




周圍人聲鼎沸,人來人往。




鄺野被時間遺忘在了2013年的盛夏。




-




進入雲大後,鄺野都是一個人。




鄺野帶著行李住進學生宿舍,參加新生典禮,參加新生大會,參加軍訓,正式進入了大學生活。




他認真上著課,完成著老師佈置的作業,自學計算機課程,像是清醒又像是麻木。




但是他生來耀眼,他的出現,很快就吸引到了學校裡許多學生的注意。




僅僅一個月,鄺野就火遍了學校的告白牆,他的家世背景也很快被扒了出來。




大家都沒想到,金融系會來這麼一個超級富二代帥哥,幾乎每天都有女生想來認識他,找他要聯繫方式,想要追求他。




然而和高中一樣,沒有一個女生可以靠近他。




男生冰冷,淡漠,仍舊不給任何女生留情面。




外界謠言盛傳,有說他有女朋友,也有說他身邊從來沒有出現女生,肯定是單身。




有天早上,鄺野去食堂買早餐,遇到曾經的同校男生,兩人聊著天,恰好有女生來搭訕鄺野,男生笑著幫鄺野拒絕:“同學你別想了,人家有女朋友了,高中畢業就開始談了。”




女生訕訕離開,男生臨走前,朝鄺野笑:“野哥,你和桑梨現在同校夠幸福啊,我先走了,改天你叫上桑梨,咱們一起吃飯啊。”




鄺野黑眸微動。




那天是週五,早晨的課結束,他走出教學樓。




穿過操場,他看到許多正在為校運會開幕式排練的學生。他想到去年這個時候,他也組織著開幕式。




桑梨舞旗的模樣浮現在他腦中。




那是第一次看到她跳舞,女生舞姿翩翩,身段輕盈,眨著星星眼問他跳得好不好,讓他淪陷心動。




後來開幕式那天早上,他們順利地完成表演,主席臺前,她站在他身旁笑看著他,眉眼燦爛:




“鄺野,你說的沒錯,我們不會輸。”




鄺野往前走,看到操場旁邊的樹蔭下,一個女生拿著相機,旁邊的男生微彎下腰湊到她旁邊,兩人甜蜜地拍著照。




鄺野記得,拍畢業照那天,桑梨眼眸亮亮朝吃醋的他笑:“鄺野同學,你要和我一起去拍照嗎?我想和你拍。”




當時他們牽著手踏遍了學校,鏡頭裡的她靠在他身邊,笑顏溫軟。




鄺野繼續往前走,去到食堂。




他吃著飯,抬起頭,恍惚間卻彷彿看到桑梨還坐在對面,看向他一臉鬱悶,軟聲朝他撒嬌:“鄺野,我一定要吃這麼多嗎?我都要變成豬了。”




她太瘦,胃口又小,不好好吃飯,他為了她的身體,總是嚴格監督她的飲食。




他還記得她討厭吃胡蘿蔔,不吃香菜,會吃一點點辣,喜歡喝椰汁,不喜歡吃豬肉,只花了大半年,他就記住了她所有的飲食習慣。




吃完飯,鄺野開著摩托車駛出校園,在城市裡漫無目駛著。




恍惚間,他仍然感覺到桑梨還坐在他的後座。




曾經他帶她去海邊,去高山,帶她去城市的各個地方,她會膽小地環住他的腰,下了車,他幫她摘下頭盔,就把她拉到懷中吻著。




每一幕都沒有桑梨,可每一幕都能讓他想到桑梨。




他好想她能在身邊,他想告訴她,簡舒年去世了,暴富小隊的其他人也去其他學校讀書了,他現在一個人待在雲大,雖然讀了個很好的大學,可是很孤單。




鄺野以為他不那麼在意了,他以為過了一個月,他或許開始忘記她了。




可是她就像是刻到骨子裡的記憶,刻在瞳仁裡的身影,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只要一想到,就將靈魂裡全部苦澀攪動得天翻地覆。




晚上,鄺野回到了家。




他一個人待在臥室,喝了很多酒。




酒精一點點漫過心頭,麻痺情緒。




許久後,他打開抽屜,拿出一把鎖,走下樓。




他打開了桑梨的臥室。




他走進去,沒有開燈的房間裡,只有月色透過落地窗流淌進來。




他走到桌前,看到他給她買的手機,一雙舞鞋,還有各樣東西,以及那幅畫框已經碎裂的畫。




他抬眼看向窗外,酒精混沌間,他腦中如電影回放般,閃過許多畫面,小年夜那天,她獨自跑出禮堂來找他,說陪著他;她生日那天,在酒店裡,她墊腳吻上他左耳,說好喜歡他;查到高考成績那天,她躺在他懷中,說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他坐在牆邊,拿出手機,半晌撥去電話。




嘟嘟嘟——




對方沒接。




他像是醉了,腦中空白,繼續打著一遍又一遍。




非要找到她。




他醉意烘得眼底升溫,給她發去信息:




【桑梨,我知道你看得到。】




【就接我一個電話,最後一個。】




他再度打過去,幾十秒後,就在他準備掛斷的時候,那頭接起。




時間停住,風也止住。




酒精籠罩的思維卻在這一刻變得清晰。




他眼底滾燙,幾秒後沙啞開口:




“桑梨。”




“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




那頭沒有說話。




許多話想說,鄺野卻也失了聲。




兩方都陷入沉默。




鄺野闔上猩紅的眼眸,頭靠著牆,所有的回憶和情愫在腦海中翻滾攪動,掀起情緒。




鄺野握著手機,緊貼著耳邊。




很久以後,他低啞出聲:“我只想問你一句,那麼久以來,你對我到底有沒有過一點喜歡。”




這麼久過去了,他還是不甘心。




哪怕她對她只有一絲一毫,他都覺得夠了。




那些她曾經美好如夢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全都是虛假。




他喉結滾動,嗓音啞到極致:“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你說我就信。”




許久的安靜後,那頭傳來聲音:




“沒有。”




“一點都沒有。”




像是審判的鐘聲敲下,再不讓人有質疑。




鄺野輕哂笑了,眼眶沸騰:




“桑梨……我寧願沒認識過你。”




如果時光重來,他寧願他們在兩個平行的世界,從來沒有交集。




他掛斷了電話。




腦中閃過曾經的一幕幕——




“要不是你一句話不說站在那裡嚇人,我能掉下去?”




“鄺野,你別以為你是世界中心,不是因為宋阿姨,我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鄺野,山上簡直太漂亮了,張叔帶我去逛了農場,我看到了好多小動物,特別是兔子,有幾隻白色的垂耳兔好可愛,我想給它喂草來著,但是它們都縮在窩裡不出來……”




“我說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為什麼都不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那你不和我說話,我也不和你說話,我們從現在開始扮演不認識。”




“鄺野,我找了個藉口溜出來,我不看了,我陪著你。”




“鄺野,我說,我也喜歡你。”




“鄺野,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她一聲聲喚著他名字,如夢似幻。




最後是那句:




“鄺野,我不喜歡你,這就是真相。”




夢醒了,都消失於無形。




鄺野眼底燒灼,站起身,拿起桌面上那幅他在山莊為她的畫,撕開,揚手一揮。




他轉身走出房間。




……




2012年夏末。




那年他們的故事開始。




2013年初秋。




他們分開,走散,最終消失在茫茫人海。:,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