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咬舌 作品

第一百零五章 戲角(6000字,為盟主雨仙齊天老闆加更)

幾十上百首詩不論優劣,會按飛鷺數排成集子,請人加緊抄寫,參會之人明日離開前,皆會得贈一本。

十鷺以上的詩作,還會錄於翰閣《鷺洲詩集》之中,作為本屆詩會留下的痕跡。

而現在,整個詩會最高的巔峰已經出現了,而且是一枝獨秀,獨佔高峰——本屆的集子上,十一僅有一首、十二鷺將是空白,然後直接跳到十三鷺之下,依然僅列此一首。

這首一鳴驚人的詩當然要四下傳頌,也一定會遞到看見了白鷺的隋大人面前,而這首詩所詠頌的,自然是剛剛力解危難的尚懷通公子。

女子把每一個環節都設計得很好,鷺洲詩會本就一直在她完全的掌控之中,雖然齊居士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這種事,但在博望,她要誰出名,那人即便晝伏夜出,也會被全城頌揚。

更為難得的是,齊居士的聲名不僅高揚,而且清白如玉,這正是令七蛟,或者說尚懷通渴驥奔泉之處。

七蛟已雄踞博望,所謀求的更進一步,便在尚懷通身上,而尚懷通的登天之階,則在少隴修劍院。

駱德鋒從來沒有懷疑過男子的資質心性,而男子也沒有令他失望,雖然這位愛徒回來後因沒能錄入陰鬱數天,但於他而言,能拿到下次穩進的消息,已是天大的滿足了。

唯一不安穩的地方,就是這些年七蛟以及這位愛徒的名聲。

縱然極力洗刷,但存在過的事情總是會留下痕跡,當然沒有證據,但也不需要證據,只要一些無根無萍的傳言進到那位大人的耳朵,事情就會有失控的風險。

名聲上的事情,上策從來不是究根問底,而應同樣在名聲上應對。

齊昭華名聲如玉,她和溫和曠達的男子站在一起,就是光風霽月的一對,一切若有若無的流言都會不攻自破——難道齊居士這樣的人,會包庇一位惡徒嗎?

因此不證自證,齊昭華立身如一顆明珠,尚懷通依靠在這上面,身上的陰影也就都被驅退了。

而這只是被動的好處,女子主動為其謀劃的,是以自己和鷺洲詩會築成高臺,將男子高高地捧起,保證監院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木秀於林的他。

她當然成功了。

此時臺外樹下,齊昭華看著天上飛起的白鷺,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而她的身前,書生正喘著氣小跑過來。

女子挪回目光,也斂起了笑容:“辛苦了。”

“沒,我”

“再勞你件事情。”齊昭華道,“南面拾羽閣裡,進門左邊第二間屋,櫃子裡有個布袋,裡面是幾份契書,你去幫我拿過來,要快。”

“也省得伱再回場上了。”女子道。

方繼道感激地看了女子一眼,從剛剛的詩出來後,他確實承受了好多道異樣的眼光。

“好居士。”書生彷彿忘了這處境就是眼前之人給他帶來,“我很快就拿過來。”

女子點點頭:“侍者去拿我不放心,這兩天辛苦你了,報酬的事我們後面再說。”

“沒,沒辛苦我也不要什麼報酬!”這句話彷彿給了書生莫大的力量,他漲紅著臉道,“居士,我願意為你做這些事情,只要你說了三年前,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在鷺洲詩會上——當然,居士你肯定忘了,但我一直記得的,那時我家裡貧困,在詩會上一個人也不識,你主動來問我,給了我一個合適的題,我寫出一首八鷺之作,但那時我要的其實不是名.”

“我記得。”齊昭華看著他一笑道,“但你先去辦事吧。”

女子的目光已不在他身上,她越過書生肩頭看著來人,露出個美麗的笑容:“感覺如何?”

“哦哦。”方繼道回頭看了一眼,迎面而來的挺拔男子身著玄衣,那和女子身上的大氅一般無二的顏色令他眼睛一痛。

他低下頭,轉身離開,很快小跑起來。

“還能感覺如何。”尚懷通則根本沒看離去的這人,臉上笑容有些無奈,“易地而處,你感覺如何?”

齊昭華想了想,笑道:“我可沒有尚公子的演技,到一半就要尷尬死了。”

尚懷通嘆了口氣:“那就是我的感覺了。”

“不過結果是好的。”齊昭華偏頭笑道,“如此,不必給翠羽任何機會,就可以令你超軼絕塵,不是嗎?”

尚懷通緩緩點了點頭,他確實不得不承認,將事情交給女子後,帶來的效果遠超所想。

名聲應是她在博望幾年積累下來最為寶貴的財富,如今毫不吝惜地用作自己背後光明的支柱,有這樣一位女子相助,如果七蛟沒有出事,他們分明大有可為。

但如今.

尚懷通無聲一嘆,低頭看著女子:“等到時候,你仍隨我一起去少隴府如何?”

這是他們前幾天交談的內容,那時女子提出在詩會上為他揚名的計劃,他也問了女子的志向——捉月湖事畢後,她欲往神京趕考,用功仕途。

然而神京人生地不熟,女子幾年前雖去過一段時間,但又能深交什麼人?幾年過去還能有什麼用處?無根無基,這路太崎嶇坎坷。

他便提出將女子帶去少隴府,雖然同樣遙遠,但畢竟與博望有上下聯繫,既可互相幫襯,又可遙與七蛟博望照應。

“我為你引薦幾位修劍院的同學,關係很容易便建立起來,到時你做事便有個支點。”當時他說。

女子自然同意,柔柔看著他溫婉點頭。

但如今又是另一副情景,七蛟一夜之間潰落,所謂根基已是風中殘燭,七蛟謀求他入少隴修劍院,已非進步,而是求生。在這種情況下,他背後沒有靠山,而是要靠自己闖出一條路來。

背後議論詩篇的聲音仍在隱隱傳來,在女子幾天來日夜不息的籌謀下,如今尚懷通這個名字如願以償地以一個醒目潔白的姿態擺在了那位大人眼前。

“事雖艱難,但這路我仍可以走得通。”男子看著面前的女子低聲道,“多給我兩年時間,我一定站穩腳跟,然後在少隴府衙為你謀一個有前路的實職。”

齊昭華一笑:“你把我帶過去,可以讓這個時間縮短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