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咬舌 作品

第二百九十五章 重會

紀長雲立於寒冷風雨之中,闔目良久。

找不到隋再華那就管住入山的仙人臺好了。

他一定得先確保明綺天的死。

換句話說,隋再華可以告訴任何人他所知道的事情,那也一定會是崆峒面臨的最大厄難。

但明綺天一句話,就會令崆峒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紀長雲調勻呼吸,蒼老的眼眸寒如薄刃,面無表情向著山外一掠而去。

如果明綺天被章蕭燭先一步找到了,只有他也在,才能確保殺死章蕭燭。

————

溪邊。

青影與火線一掠而至。

他們只用一個刻鐘就確定了負傷而逃的兩人絕沒有越過小溪。

無論那少年多想了一層還是少想了一層,他確實又多爭取了一刻的活命。

司馬只停頓兩息,從此岸斜向後而去,果然只走了一里,就見到少年那無法再掩飾的蹤跡。

司馬停下身形,以劍撥開灌木枝葉看向地面只有一雙腳印。

男子的鞋子,而且歪斜、深重,步距不一,在泥濘的林地裡深一腳淺一腳,零星的血跡剮蹭在樹幹或枝葉上。

——他是揹負著女子而行,甚至已沒有縱躍樹梢的氣力。

確實是兩隻窮途末路的傷獸。

於司馬而言,隱憂的唯一變數就是明綺天受《姑射心經》的影響程度,如今女子甚至已沒有行進的能力,代表她已完全不能御使真玄。

果如所言,這是她的命體根基,一身修為所繫.一朝崩毀,形同廢人。

在前面的路程裡少年努力地偽裝出女子攜他飛行的假象,如今更是他們虛弱瀕死的明證。

一名真氣枯竭、重傷負人的少年一個時辰能奔跑多遠呢?

超不過十五里。

司馬松握了一下劍柄,之前的戰鬥他幾乎沒受什麼傷害,如今實力仍有十之七八,而衣端止面具威冷地看了一眼旁邊藍鱗金瞳的男人——他被削去的只有生命,沒有力量。

蒼茫幽寂的深山,天色才剛剛有些昏暗.一個時辰之間,方圓一百里之內,不會有人打擾這次獵殺。

青衣一掠而起,火焰緊隨其後。順著痕跡直直追去,完全可以看出少年真氣的枯竭,很多時候他是純用傷疲的筋骨在奔跑,而後經脈樹生出些真氣,就被他立刻用掉,完成幾次可觀的縱躍。

只用了四十個呼吸。

兩人就來到了這條跌撞腳步的盡頭,腳步中斷於此,兩人彷彿憑空消失,衣端止提槍四方眺望,司馬卻只回頭望著這處地方——前面遠遠可見的高深峽谷,就是聞名崆峒群山的‘大天瀾’了。

尋得此處藏身,他們本來可以再多活一個刻鐘的。

但很不幸,他很清楚這是什麼地方。

司馬收回目光,輕輕後掠幾丈,來到一處奇異的角度。

撫劍抬起頭,崖壁上那處隱蔽的洞口映入眼簾,洞口的藤蔓是被新鮮撥扯過的痕跡。

裡面兩道細弱斷續的呼吸如此鮮明,它們正緊密地貼在一起。

縱然幾乎確定那位女子已化為砧板魚肉,司馬還是給予了最鄭重的出手,按劍緩緩貼到崖下後,衣端止才從樹梢一掠而上,嘯烈的火海捲上槍尖,方圓數十丈的雨珠都被乍時清空。

在火槍貫入洞中的下一瞬,司馬便沒有任何停頓地拔地而起,青衣緊隨而入,漠然的目光一瞬間將洞中一切收入眼瞳。

兩條大口呼吸的白魚。

沒有伏擊,甚至也沒有人影。

兩條魚已然不再彈跳,魚眼呆滯地貼在石板上,再過片刻就會自行斷氣。

一些新鮮的鱗片和魚骨落在洞邊,還有被燒去的布料灰燼。

司馬猛然轉身回看,崖底正有一道清晰落地的腳印,在石壁上連環幾步消去了泥印,不知往何處而去。

絕對超不過半刻鐘。

————

裴液和女子並肩坐在青石之上。

這裡比那崖洞逼仄多了,即便樹冠茂密有些遮掩,風雨還是不停打到兩人身上。

裴液虛弱地喘著粗氣,剛剛恢復的一點真氣全部用於負著女子來到這裡,身上傷口又迸出血痕,筋骨斷裂般疼痛。

明綺天則將腳也踩上了來,緊緊地抱膝坐在青石上,縮成個安靜的白團子——裴液知道她有些冷,偏偏還敢下寒潭洗沐。

“聽說雨天樹下不安全。”裴液現在也沒真氣渡給她,抬頭望著淅瀝滴雨的枝葉,虛弱啞聲道,“可能會被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