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下菘 作品

第18章 第十八章

 許映白眸色深深, 看著言月。

 他低聲說,“再叫一次。”

 女孩的瞳孔依舊是明澈的,抬眸看著他, 和平時一樣。她記起的,只是那兩個字的稱呼而已。

 已經夠了。他也不希望她再記起來更多。

 她粉粉的唇張了張, 這一聲尾音卻被吞回了喉嚨,他低頭, 含住了她的唇,撬開齒關。

 這一晚,言月記不得自己到底叫了他幾次哥哥。

 到後來,聲線軟綿綿、又嗲又黏。

 ……言月幾乎不敢相信, 這是自己能發出來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被碰到了地上,但是兩人都沒顧。

 她回到臥室時, 唇似乎都已經微微腫起來了。她把自己包在被子裡,整個人好像都要燒起來了。只記得許映白在她耳畔說話,聲音摻了微微的啞, “早點睡。”

 她是被許映白抱回自己房間的。

 這晚,言月做了一個混混沌沌的夢。

 是在一個漂亮的庭院裡,言月認出來, 和自家老宅很像。

 夢裡有個小少年, 拿著工具走在前邊,身後跟著個扎雙馬尾小姑娘,緊緊跟在他身後。

 那是她自己。言月看著那個小女孩的臉,發現, 那是童年時代的她。那時候的她, 臉蛋圓圓的, 眼睛也是圓圓的, 穿著漂亮的蛋糕裙子和小皮鞋。

 可是,她一點也不記得這個場景。

 他們在幹什麼?

 好像是在種樹。

 言月視線下滑,看到熟悉的葉片形狀,一下認出來了,那是一顆月桂樹。

 是移栽過來的樹苗,花園裡只有他們兩人,小少年承擔了絕大部分重活,把樹苗移植到新的土壤,再把土覆蓋回去。小女孩拎著一個灌滿了水的小烏龜噴壺,乖乖巧巧地站著,看他栽樹。

 一切差不多完成後,她從裙子兜兜裡掏出一塊乾淨手帕,踮起腳遞過去,要他擦擦側臉。

 哥哥是很愛乾淨的人,她知道,他也只讓她一個人接近。

 那個小少年生一張冰雪般的容顏,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已經極為秀雅。雖然容色依舊冷淡,他沒阻止她,反而微不可查地放低了身子。

 “哥哥。“她聽到自己這麼叫那個小少年,語氣很開心,“你為什麼什麼都會呀,下次能教我嗎?”

 自己好像很依賴他。

 心裡暖融融的,很有安全感……奇怪,這種感覺,好像以前在誰身邊感覺到?

 言月從小是個極其缺乏安全感的人。

 她怕黑,怕打雷,怕蟑螂……怕自己被拋棄,怕沒有人愛自己。

 可是,在他身邊,這些顧慮好像都沒有了。

 無憂無慮,很安心,很快樂。沒有那種懸浮而潮溼,無孔不入的恐懼。

 這就是幸福嗎?不知道為何,在這個夢裡,明明那麼幸福的場景,她卻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小少年轉臉看過來時,言月渾身一震。

 隨後,終於從夢中徹底醒來。

 夢裡,那個男孩,為什麼和許映白那麼相似?簡直像是小時候的他。

 便連輪廓和神態都非常相似,許映白氣質很特別,言月活了二十年,只見過一個這樣的人。言月確定,自己不會認錯。

 而且,她記得,自己老宅的院子裡,確實有一顆月桂樹。

 不過那顆月桂樹已經不在了。

 言月一直很喜歡那棵樹。言月中考那年,秦聞渡騎著摩托來她家找她,那時候他還不太會騎摩托車,橫衝直撞,直接撞到了月桂樹上,把樹撞斷了,完全無法補救的創口。

 言月記得自己當時還傷心地哭了一場,秦聞渡說這種東西,要多少可以賠給她多少,說他一直帶她上學每天陪她說話,他一個大活人,還比不得一棵樹?

 後來,言月也原諒他了。只是心裡還是很難受。

 很長一段時間,她一想起這件事,從窗戶看出去,看到那棵樹原來的位置,心還會一抽抽地疼。

 言月醒來後,感覺出了一身汗,她去浴室簡單衝了個澡。外頭又開始下起來雨,入秋之後,天氣轉涼速度非常驚人。

 不知道到底已經幾點,言月再度迷迷糊糊再度睡著了。

 早上起來之後,她去餐廳吃飯,只見到劉清萍,她說許映白今天臨時有事,見她還睡得很香,就沒叫她起來。

 許映白知道她睡得很香?莫非,她那樣沒姿態的睡相也被他看到了?

 早上,她原本是打算去找他談起這個夢的。

 而如今在餐桌邊坐下,只剩一個人了,言月忽然又覺得有些索然無味,對著一桌豐盛的早餐也沒有任何胃口。

 直到她看到餐盤邊壓著的一張便箋。

 言月抽出便箋一看,一眼便認出來,那上面是許映白的字跡:

 “有急事出門,晚點見。好好吃飯。”

 其實許映白只要給她發一個信息就行了,他卻親筆寫了一張便箋。

 言月認識許映白的字。

 高中時,她和許映白唯一的那次近距離接觸,是許映白給她補習,可惜那時她對他避之不及,去過一次後怎麼也不願意再去。

 回想起那時的心情,她自己都不懂,為什麼她會那麼害怕靠近許映白,她到底在害怕什麼呢?害怕面對自己真實的心情?

 那時的他,對她而言,像是個充滿誘惑,又令人畏懼的看不清的謎。

 許映白的字跡和高中時變化不大,略微草了一些,卻依舊瀟灑清越,筆鋒峭拔,和他本人氣質很像。

 言月陡然想起高中那會兒,許映白的試卷被放在宣傳欄作為優秀試卷展示時,曾被人偷走過好多次,放一張偷一張,而且只偷他一個人的。後來他的班主任大發雷霆,再也不把許映白的試卷給出去了,於是後來,他那幾張原來被偷走的卷子也跟著身價暴漲。

 為什麼言月會知道呢?因為唐姜曾做過這樁生意,不知道她是從誰哪裡收購來卷子的,轉手賣了,賺了一大筆。

 言月只見到過那張試卷的一角。寫在左上的簽名。

 許映白。

 她發現,自己竟然還清晰地記得,他那時寫自己名字時的每一個連筆。

 她看著那張便箋,想起往事,不知不覺笑了,把便箋收拾保存了起來。

 不知道他本人知道這些曾發生過的事情麼。

 言月和鄭雯雯約的時間是下午三點。

 許映白還在公司沒有回來,她這會兒正好下課。

 言月剛到家不久,便接到鄭雯雯電話,說她好像迷路了。

 言月顧忌著她腿傷,便說要她等等,她去帶她上來。

 這片別墅區安保極好,面積很大,每一幢都是獨棟花園,也算是禮大附小的學區房,房價一直居高不下。

 祝青雯還是第一次進這樣地段,這樣規格的別墅區。

 見到言月朝她招手時,她掩去眸底複雜神情,朝她露出一個很禮貌的微笑。

 言月今天梳的半丸子頭,她髮量原本多,天生微卷,這個髮型襯得她一張尖尖的瓜子臉更加瑩潤小巧,紅紅的唇,一雙小鹿眼又大又亮,她原本就是偏圓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看著稚氣又惹人憐愛。

 進門之後,是寬敞的複式別墅。

 家裡裝修也是許映白一貫的風格,極為簡潔冷淡。不過,言月和他結婚後,室內陳設變化了不少,家裝色彩也變得更為豐富。

 “只有你在家呀?”進門後,幫傭給她們端上下午茶。

 在小陽臺坐定,鄭雯雯捧著茶杯,收回視線,卻忽然問道。

 言月不明就裡,“還有人呢。”

 家裡還有不少幫傭都在,鄭雯雯也不是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