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6章 第 6 章

 但沒有不透風的牆,貴胄世家早有風聲,說此女是敬成王的私生女,而安定侯不過是賣了敬成王一個很重的人情,才會在次子失蹤後,由長子代為取之。

 這時,裴勁廣協同妻兒走進來,氣氛一下熱鬧起來,衝散了姑婆的猜疑。

 秦妧跟著起身,目光越過人牆,落在裴衍身上。

 伴著春暉前來的男子,飄逸隨性,有種別人都在為活而活,他在乘舢賞花的自在感。那份沉澱的從容,是她渴望的。

 而在她看過去時,他也看了過來。

 鳳眸清潤,盛了璀璨星河。

 因著裴勁廣事先有交代,這一頓的菜品不算豐盛,都是些家常小菜。

 夾起一顆花生米,裴勁廣笑嘆:“在北邊境時,我最想念的就是家常菜。這鹽焗花生都比那邊的地道。”

 楊氏攔住三兒子遞上的酒,為丈夫倒了一杯奶露,“那就帶幾個廚子過去。”

 “不用,等兵部再給我調遣十萬大軍,我就把你們都接過去,咱們以後啊,在那邊安家。”

 從沒聽父親提起過這事兒,坐著的裴池和站著的庶出們面面相覷。

 他們中的一些,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哪受得了邊境的苦,但父親的決定,除了長兄,無人敢反駁。

 幾人不禁把目光投向了裴衍。

 裴衍淡笑,“調兵一事,關乎國祚,非一朝一夕能夠促成。侯府搬遷,也需朝廷的審批。父親是在逗趣,別當真。”

 幾人暗暗舒氣。

 裴勁廣哼笑一聲,推開奶露,叫人端上酒,當著眾人的面,與長子重重碰杯,“為父的期許,就靠吾兒在朝廷協調了。”

 說完,仰頭飲盡,笑紋深深。

 裴衍安靜飲酒,眸光深沉。

 送父親和邊境將士們離城後,裴衍帶著秦妧回到府上,微微撐開了右手肘。

 秦妧看懂了他的暗示,硬著頭皮抓住他的肘窩,如同晨早一般。

 身後的一眾庶弟庶妹竊竊私語,提到最多的,就是秦妧嘴上的傷。

 秦妧豎起耳朵,覺得身體的每寸皮膚都在醞釀熱氣,灼燒她的心肺。

 “咱們走快些。”

 她恨不能立即消失。

 為了讓小妻子習慣被注視,裴衍隨意尋了個話題,“今早敬茶後,都做了什麼?”

 提起這事,秦妧想起成親當日上轎時,裴衍對她的承諾。

 ——日後,我既是你夫君,又是你兄長,有委屈,可說與我聽。

 既從楊氏那裡不好下手,那便托夫君兼兄長辦事吧。

 “我有一事,還請世子幫忙調查。”說著,她踮起腳,想要耳語。

 可兩人身量相差許多,在她墊腳的同時,裴衍幾乎是下意識彎了腰,認真聽她講起被“孤立”的事。

 黑瞳深處,一抹幽藍氛氳其中,裹著點點犀利,一瞬斂去。

 後半晌,魏野傳來口信,說攔截大夫人侍女前來傳口信的人,是灶房的管事婆子。

 這婆子曾是乞丐,遭一群毛孩子圍攻時,被楊歆芷救下,帶回府中安置,後來一步步升任了世子院落的管事之一。

 長媳威嚴不可失,縱使這老嫗是個念舊的,也不能暗中使絆子,從中作梗。

 這等伎倆的人,還不足以由裴衍親自出手。

 他倚在庭院中的石拱橋上,閒閒地喂著魚,全權交給了秦妧處理。

 秦妧坐在石桌前,看著被摁跪在地上的老嫗,淡淡開口:“你阻撓我為侯爺送行,意欲挑撥公媳和婆媳關係,是否受了表姑娘指使?”

 兩鬢霜白的婆子一臉犟氣,沒有服軟的跡象,“是我擅作主張,與表姑娘無關!大奶奶不要潑人髒水,挑撥姑侄關係才是,會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這句“小家子氣”,不免有暗諷的意味,諷刺秦妧是個登不得檯面的私生女。

 一旁的魏野提醒道:“大奶奶,別跟她廢話了,直接交給小的逼供得了。”

 素馨苑的扈從和侍女加起來有百十來人,還未與秦妧打過交道,看她柔柔弱弱的模樣,不像個敢硬來的狠茬,一時心思各異,腹誹不斷。

 月末的春陽有些炙曬,迫使人半眯眼簾,秦妧在婆子面前彎下腰,以團扇遮臉,用另一隻手撫了撫婆子臉上的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