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41. 第 41 章 成婚前的真相(一更)……

 耳道疼痛發麻, 或許會有短暫失聰的可能,然裴灝還是躺在那裡,玩世不恭地笑著,有種病態的詭異感。

 裴衍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沒將他當回事兒, 收起火銃淡淡道:“火銃乃神機營之物, 不管你是從哪裡得到的,為兄都要替你送回。”

 說罷,留下一院子目光不善的僕人,闊步離開。

 “二爺......”

 僕人們這才緩緩上前, 管事婆子更是急匆匆跑去前院叫侍醫去了。

 裴灝捂上自己的右耳, 疏冷著目光坐起身, 揮開湊上來噓寒問暖的僕人們, 兀自回了房。

 接連的銃聲令楊氏坐立不安,可她並不知兄弟破裂的真正緣由,只當是次子不甘未婚妻嫁給長子在鬧情緒。

 楊氏思來想去, 打算避開長子,請秦妧出面, 與次子當面說清, 建立起叔嫂該有的分寸感。

 翌日辰時,楊氏將秦妧、裴灝和裴悅芙齊齊請到了辛夷苑中,笑著讓薛媽媽端上攢盒果茶,打算以敘家常的形式迂迴著展開勸說。

 漢白玉石桌前, 秦妧主動為在座的人斟了茶, 半垂眼簾坐在了婆母身邊。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裴悅芙更是替裴灝剝起荔枝,一顆顆放進冒著涼氣的小型冰鑑中,“二哥嚐嚐。”

 裴灝倚在涼亭的鵝頸椅上, 半敞著胸肌,像個頹然的紈絝子弟,再沒了往日的爽朗,“悅芙有心了。”

 邋遢的二哥令裴悅芙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不同於母親和秦妧,她是個憋不住事的,紅著眼睛問道:“二哥,你真的是被山匪劫持了嗎?”

 若是那樣,為何會換了副“面孔”,頹廢又病態?

 聞言,裴灝捻起荔枝喃喃:“你們覺得是就是。”

 楊氏以玩笑的口吻嗔道:“什麼叫我們覺得是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倒是說啊!”

 “母親,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好。”

 “那你能不能正常一些?至少讓為娘心安。你就坦白了說,想要什麼,為娘都會竭力滿足你的。”

 這是楊氏的憐愛,也是補償,在娶妻這事兒上,他們的確都對不住裴灝。

 可母親的話,觸動不了鐵了心腸的男子。

 將荔枝核吐進水盂,裴灝看向一直靜坐如枳花般嫻靜的秦妧,佻達地笑了,目光未移,話卻是對母親說的,“那就請母親勸兄嫂和離,以解我心頭之怨。”

 話落,秦妧攥緊了裙面,楊氏直接沉了臉色,“休要胡言,快給你大嫂道歉!”

 再難的要求,她都可以答應,但和離或休妻這種事,在新婦無過錯的前提下,身為主母的她,是絕不會答應的。

 可她的厲聲斥責,換來的不是次子的收斂,而是譏誚的冷笑。

 “從小到大,大哥也做了很多不佔理兒的事,可母親只會斥責我和三弟,而父親問都不問,永遠站在大哥那邊,你們的偏心還要持續多久,啊?”裴灝坐起身,揮退所有侍從,反手解開搭扣,在光天化日下上演了寬衣解帶。

 裴悅芙趕忙捂住自己和秦妧的眼睛,使勁兒跺跺腳,“二哥要做什麼?!”

 裴灝自顧自地解衣,露出小麥色的上半身,使勁兒拍了拍肋骨的位置,“看看吧,這就是你們引以為傲的長子,對我做的事。三根肋骨,勉強接上。”

 在楊氏即將發怒的前一刻,次子身上的傷疤令她止住了呵斥的話音。

 而秦妧立即拿開了小姑子的手,怔怔看著裴灝的胸膛,雖已褪了結痂和淤青,卻褪不去猙獰的疤痕。

 裴灝起身揚臂,任風吹過周身,他笑得悽楚,慢慢講起了昏迷醒來後的所有事......

 芳潔府邸種滿奇花異草,在繽紛夏日中呈現出浮翠流丹的燁燁光彩。安定侯府是名門望族,與庭階中的草木一樣扶疏盎然,從沒有一刻,真正的凝過冰,染過霜。

 可這日的傍晚,府中肅穆冷寂,僕人們被攔截在前院,不得跨入內院一步。

 如珩如瑰的世子,被母親罰跪在祠堂中,後襟染血。

 楊氏忍著淚意,手握戒尺,一下下重重抽打在長子的背上,用盡力氣。

 裴悅芙等在祠堂外,急得直哭。那一聲聲的抽打,似能讓皮肉綻開,血肉模糊。

 秦妧同樣等在祠堂外,卻是目光發滯,臉色蒼白,她心中的淑人君子在一聲聲抽打中,變回了原形,面目可憎,歹毒卑劣,以風光霽月掩飾暗渡陳倉的行徑,破壞胞弟的姻緣,將她奪到了手裡,卻又溫水煮青蛙,以絲絲入扣的柔情幻化為絲線,綁縛了她的人,撼動了她的心門,只差一點兒就將她完全攻下。

 或許,那一點兒的距離早已變為方寸和咫尺,只是她不敢承認罷了。

 當戒尺落地發出一聲脆音時,楊氏的質問傳入了秦妧的耳中——

 “兄奪弟妻,你可知錯?可悔恨?”

 那一刻,天地寧靜,薰風無音,秦妧望著跪在莊嚴祠堂中背脊挺直的男子,捏緊了指腹。指甲嵌入肉裡,卻渾然不覺。

 只聽那男子回道:“知錯,無悔。”

 聽此,站在不遠處的裴灝笑著撫掌,在楊氏又抓起戒尺抽打在裴衍身上時,徑自走向快要支撐不住身體的秦妧,“妧妹,你也是受害者,我不怨你。在婚事上,我向來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只要你肯和離,我願意......”

 “請二弟不要再說了。”秦妧打斷他,仰起頭露出溫淡近似裴衍的笑,“我是世子的妻子,懷了他的孩子,不會和離,更不會想你希望的那樣。我們之間,緣分太淺,彼此放過吧。”

 裴灝咬了咬舌尖,感到有溼熱的液體蕩過眼眸。

 印象中的秦妧,溫軟乖巧,像個能被任何人拿捏的麵糰,逆來順受,除了為自己謀姻緣那次,耍了一次心機,再無有稜角之處,更不會忤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