櫟山眠 作品
第 133 章 眾生(上)
離阿夕來過的那時,過去了很久。雖然在最後,他喚醒了我的「自我」,但他也被我的內心排斥出去了。
在夕夏的記憶之牆圍過來時,正是一個紅髮男人帶我逃出來了。對方不是什麼壞人,但也不是什麼無辜者。至少他給我最初的感覺就是這樣。
據他給我的解釋,我所處的地方,已經並非我的內心了,而是那位神明的內心了。
“因為神明身體的迴歸,會擁有她的內心也是很正常。可問題在於,你們之間的內心重合在了一起。身體只有一個,多個靈魂共用一個身體那還好辦,可內心卻只能存在一個。”那個時候,他一邊說著,一邊創造出了一個結界,阻止了記憶之牆快速圍起來的腳步,“雖然是暫時的,但好歹能撐一段時間。”
“……我作為她的「自我」,不應該消失嗎?”雖然不清楚眼前的男人究竟和那個神明有什麼關係,但他一定知道我和那個神明之間的關係。
“那你甘心嗎?”
“……”
“從結果上來看,你確實沒有能贏過她內心的能力,至少連對抗她的能力都沒有,但你覺得,你真的不該存在嗎?”
——這才是阿夕來這裡,想要告訴我的事。
“……”
“看來還沒有下定決心啊。”男人繼續說,“不過,不管你有沒有做好準備,不管你有沒有那個決心,這個結界破碎之後,若是沒有找到破解的辦法,你的內心就會被她的內心全部吞噬。”
“為什麼她非這樣做不可?我和她……原本就是同一個存在吧?”
“同一個存在?”他有些吃驚,“即使相互排斥,你也願意把她稱為和你一樣的存在嗎?”
“我只是不明白……她究竟要完成什麼,以至於連我/「自我」都不允許出現。如果不是神使太過於愛她,反而弄出了那個意外,我/「自我」或許永遠都不可能出現。雖然我一直本能地排斥著她,也厭惡由她衍生出來的夕夏,可……”
“想要知道她到底要完成什麼,現在的你沒資格。”
“……”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你從沒有體會過真正的悲痛,沒有她那種強大的內心,更沒有她那樣的力量——這樣的你,又有什麼資格去追尋她真正要完成的事?”
“我……”
“於她而言,你是必須去除的存在。當然了,她並沒有這種意識——換而言之,她只是憑著本能在將你抹殺。她把自己弄得支離破碎,說現在的她不過是個要完成「那個」的工具也不為過。”
“「那個」……?你究竟是……”
“我說過了,你還沒有資格知道這些。連她衍生出來的夕夏都沒辦法打敗,這也只能說明,這份「自我」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嗎……
正是啊……自己正是這樣弱小的存在……
男人離開後,自己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我夢見了一座山,山上開著各種花,雲霧繚繞。在山頂坐落著一座神社,神社門口就是懸崖,那裡坐落著一棵會開花的樹,一張石桌,幾個石凳……
夢見了紅髮男人。
也夢見了……那個紅髮少女,年幼的模樣。
神明……
是幼年的神明……?
她坐在石凳上抬頭看著男人,男人手中則拿著卷軸,似乎在不停地念誦著。我聽不見聲音,但我知道,那捲軸不是什麼簡單的——而她怎麼看也只是個一兩歲的孩子大。
——能聽懂嗎?
可幼年的神明在聽了幾句話後,便張口跟著男人說話了,並沒有什麼難度。在將整個卷軸讀完後,男人便手把手地教給年幼神明一系列的神力使用。
“積聚了我們所有的心血,她是我們所有的驕傲。”紅髮男人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邊,“當初只要稍微提點一下她,她很快就能明白所教給她的東西。”
“你……”
“噓。”
男人示意我安靜,手一揮,那原本在山上神社的景色,瞬間變成了為人們祈福的景象。
“祈福……”我看著祭祀場上跪拜著的人,又看向了那個站在最前面的身影,“那麼小就能——”
“只是她的天賦之一罷了。”男人說,“只要她落淚,便會降下雨水。有些時候,神明必須付出什麼,才能換來這個世界的回應。”
“……什麼意思?神明難道不是這個世界的……”
“支配者?”男人看向了我問。
“不是嗎……?”
男人沉默了,只是四周的場景又換了。這一次是年幼的神明獨自站在一片草地上,正午的陽光讓她的影子變得很短,但她一直在抬頭看某處。
我好奇她究竟在幹什麼,於是走到了她的旁邊,抬起頭——
“這裡是……”
男人跟了過來,也抬起了頭:“這裡是曾經住的地方啊。”
“為什麼不見了?”我問。
彷彿是回答我的問題一般,站在我身邊的年幼神明開口說:“沒有不見。”
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東西。
“為什麼不見了?”我再次問。
我看向了男人,他卻也只是看著曾經有座山的地方:“沒有不見。”
“……但明明已經看不見了。”我說,“那就是她的故鄉嗎?我聽說是叫出雲國對吧?”
男人聽到我說這話,才回過頭來:“這裡是我的夢境,也是你的夢境,但也到此為止了。”
“這些都是關於她的過去?”我追問道,“然後呢?她在出雲國誕生,為什麼後來又去了高天原?出雲國……對了,出雲國那個村子發生了什麼?她後來——”
男人垂下眸子,在落日餘暉裡顯得分外清晰:“能給現在的你看這些,只能說是我的一點自我安慰。現在,就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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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巨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但在距離自己只有數十步的地方,傾盡全力揮出的妖力,完全被消解。咬住了牙,但發酸的手指在告訴,今天已經到了極限。m.zbzw.ζà
“嗯,稍微有些進步,但還是沒有理解我和你說的那些。”
一個有著紅色長髮的男人身影,眨眼之間出現在那離我只有數十步的地方。他伸手摸了摸看不見的某處,從那裡顯現出夕夏的記憶。對比一開始我在這裡而顯現出的記憶,這用記憶將我圍起來的牆,變得越來越厚,越來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