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

“喀左爾,請放行,到了用餐的時間了。”

我聽見門外教會人員的聲音響起。

喀左爾蹙眉,手指調出了懸浮的窗口,道:“現在有點太早了——”

他話沒說話,申請訪問的彈窗不斷在室內亮起,紅藍光芒的交匯讓我眼睛一陣陣疲憊。恍惚中,我聽見門外傳來略顯凌亂的聲音。我抬起手關掉了空氣中系統界面,腦子高速思考起來,鼻尖一點點沁出汗水。

我道:“你頭髮還沒梳好。”

喀左爾扯了下唇,偏開頭,我拿起一邊的梳子,按著他的肩膀幫他梳理頭髮。

望著他白色的頭髮,我的手微微顫抖,思緒沒停。

不,不是沒好處!也不是不能合作!比如……那個二家財團聯名的,提供給輪換會議的選民佩戴的紀念手環。

如果智能手環本身就不只是紀念品呢?如果從一開始就是用來輪換會議選民的情緒呢?如果二家財團能借此在大選上幫助某些人獲得督政官的職位呢?

輪換會議根據競選演講後的票數來確定督政官,利用它在演講的時候給予情緒刺激來“誘導”他們投票並不難。

大部分選民都有了支持或利益相關的家族,他們不一定會受情緒影響而決定投給誰,但那些數量不少的非利益相關的普通選民呢?

這些票,是散票,卻也都是可以因他們“喜歡”誰的演講而“被控制”票。

情緒可以被控制,選擇就可以被控制,這才是隱藏在義肢背後的,模擬神經信號的能力。也是這一刻,我才領悟季時川那一句“沒人清楚你的選擇是否是被誘導的。”

我閉上眼,門外是持續不停的敲門聲,巨大,大得像是某種危險的鼓點。連喀左爾都察覺不對了,頻頻望向遠處的門外。

“二城的教眾就不會這樣催促……”

他輕聲抱怨。

因為門外不是教眾,門外是埋伏在這裡來殺我的,也是二大財團真正支持的人的手下。難怪……難怪神職人員說讓我離開。

我的心臟蹦蹦跳起來,應和著這一幕似的,再一次的,無數個申請訪問的系統窗口亮起。我察覺到寢殿內部的光逐漸暗沉了,敲門聲也越來越重。

“你弄疼我了。”喀左爾輕聲道,他的手摸了摸髮尾,“不要替我梳頭了,讓他們進來替我梳的。”

我的手指插入了他的白髮當中,很快聽見了他輕哼了聲,連呼吸都有些重了。

喀左爾像被我扯住了命脈似的,話音有了些緊張,“你、你鬆手!我們不該這麼接近的。你選擇了許琉灰!”

我道:“我也可以選你的。”

我扯了下嘴唇,眼神在周圍遊弋,聽著門外傳來的哐哐聲,還有教會人員催促開門的聲音。我的眼睛震顫起來,緊緊地凝視著門外越來越重的敲門聲,此刻,室內的氣氛安靜得僵硬。

喀左爾張了下唇,我幾乎感覺他空茫的眼睛裡又有了些希冀,“什麼?”

我湊近他身旁,笑了下,道:“我們玩猜硬幣好不好?上一次,我幫你贏。這一次,我幫你更上一層樓。”

喀左爾白色的睫毛顫動,瞳孔擴散開來,他凝著我。我的手伸到口袋裡,下一刻,另一隻手抓著他的頭髮用力一扯扯到懷裡,最後迅速掏出了槍,一手按著他的肩膀,一手用槍抵住了他的下頜。

喀左爾愣住,話音有些不敢置信,掙扎起來,“你在幹什麼?你騙了我?還是要殺了我?”

我用力鉗制住他的腰,低聲道:“用你當人質,老實點!”

也正是這一刻,他們終於失去所有耐心,強行突破的警報聲響徹室內。幾聲槍響轟鳴,重重踹門聲震耳欲聾,門轟隆倒下。

寒冷的風迅速吹入室內,硝煙瀰漫,吹得頭皮發麻。門倒下的瞬間,一堆槍口已然對準了我。一幫身穿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員,他們齊齊舉著槍,臉上滿是兇狠。

伴隨而來的還有震耳欲聾的吼叫聲,“不許動!陳之微,現在你——”

黑壓壓的人站在門口,讓我直呼站不下。黑壓壓的槍口對準我,讓我驚覺很害怕。一個小小的雙押送給你們。

“要不然先看看現在誰不要動?”

我打斷他們的話。

下一秒,那人似乎終於看到了室內的景象,望著挾持著喀左爾的我,氣勢洶洶的話也沒了聲。一時間,他們都僵硬了臉。

我用槍頂了頂喀左爾的下頜,“都起開,未來的教皇可在我手裡。你們殺了我,我也不會放過他。”

一大群人面面相覷,仍然舉著槍,一時間都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他們旁邊圍著一堆穿著紅色神袍的人。我仔細一看,發覺許琉灰則站在其中。

他面帶微笑,眼鏡下的視線溫柔至極,低聲道:“我的孩子,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喀左爾正要說話,我吼道:“閉上嘴,人質不需要說話。”

我又看向他們,露出了窮兇惡極的微笑,“你們也不想他死在我手裡吧?那就都起開,讓我走!”

安保人員們臉色難看,神職人員們則面色不滿。許琉灰覺得這一幕很有趣似的,望著我,又回頭望了望那幫穿著制服的安保人員。他話音很輕,“你們也看到了,她挾持的可是未來的教皇。”

那幾名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員惡狠狠地望著我,並不放下槍,道:“陳之微,立刻放下武器,我們沒有任何惡意,我們只是需要對你進行一些調查。”

沒有惡意在這裡埋伏我啊,要不是我回過味來,這會兒我就死了!我道:“調查什麼?”

他們昂著腦袋, 眯著眼睛, “我們懷疑你與一名反叛軍頭領是親屬關係,放心,只要調查清楚我們就會放過你。”

反叛軍的頭領不正在和你們的頭領合作嗎?

我笑了下,“抱歉,我有急事,如果你們這麼好奇我和對方的關係,不如你們把證據亮給民眾看。到時候你看看民眾會不會更愛我?還是說,你們現在就想給我看,然後讓教會的未來,教會公司的總裁現在死在我手裡?”

話音落下的一瞬,我聽見紅衣眾話音也有了慍怒,“你們為什麼還不放下槍?!她手裡的人可是聖子!我們聖紀佛教會向來與世無爭,卻也不是任你們揉搓的!”

安保人員咬著牙齒,回頭吼他們,“她需要配合我們聯邦內部的調查!”

許琉灰輕輕嘆了口氣,道:“可是……一個暴徒配合不配合你們,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已經幫你們埋伏在這裡,也努力不引起她的主意了,但如果不是你們強行突破權限破門而入,怎麼會陷入這樣的困境呢?”

“他們是合作關係!她根本不敢——”

安保人員暴怒的時候,我在背後用力掐了下喀左爾,下一秒,喀左爾驚呼起來。我湊在他耳邊道:“哭,快點。”

喀左爾沒有聽我的話,但也很有用,因為他像是承受不住這樣恥辱一般全身顫抖著。下一秒,他的話音裡有著控制不住的惱怒,“你怎麼敢這樣對我?”

我立刻接道:“我也不一定會真的殺了他,頂多是讓他失貞而已,你們自己選吧。”

喀左爾的身體顫抖了下,許琉灰的挑了下眉頭,饒有興致地望我,我瞪了回去。他便又道:“仁厚的神,為何要讓我看到我的孩子們自相殘殺……”

他話音中有些憂傷,又道:“即便翼世與教會早已切割,但喀左爾是我親愛的孩子,如果你們真的不願意讓路,翼世也不會忘記你們的。”

我握著槍的手逐漸被汗水浸溼,但很快的,我察覺到,那也有喀左爾的淚水所為。

別他媽哭了,你又不會真死,這槍就是個玩具!

安保人員們似乎並不想放我走,直到我上了膛。

“咔嚓”聲後,我道:“前陣子我出了場車禍,本來也活不久了,現在我真的不介意拖個人下水。我不管你們是哪裡的人,為什麼現在舉著槍要調查我,但是你們不讓開,我不保證這位曾經的合作伙伴會怎麼樣。我可是屬水鬼的。”

這裡並沒有什麼退路,我手中便只有這一人質,所以我不得不回想影視劇中的變態形象,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意。

這個笑應該很合格,因為許琉灰移開了視線,嘴角動了下。

紅衣神職人員們的怒吼聲越來越大,安保人員們完全招架不住他們的怒火,竟真的老實放下槍,給我讓出了一條路。

當我與他們擦肩的時候,我看向他們,認真道:“對了,跟你們的頭,馬基尼說一聲,輪換會議見。她應該記得我,對吧?”下一秒,為首的人便睜大了眼睛,“你——”

他們迅速截斷話音,又道:“陳之微女士,我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們只是需要調查一些事情。”

我只是抵著喀左爾的下頜,一步步往後退,凝著他們又笑了下,就像凝著一切的幕後主使——馬基尼·斯圖爾特一般。

愛笑的女孩最好命,不愛笑的,都是被命折騰死了笑不出來的。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要抱著這個碩大的謎團死在車禍裡了。

馬基尼也真是的,讓我好一番鬼打牆。從頭到尾,她就坐擁二家財團的支持,打的也是依靠手環控制散票來連任的算盤。

畢竟江森的錄音裡,摩甘比可是下了準信,保她連任。這底氣,就來源於二大財團的“破冰合作”啊。畢竟只要連任,二家財團全部受益,倫理法案輕鬆廢除,管你是全息遊戲還是人工造影,有錢一起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