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人家 作品

第61章 換親

 樂山廟自然有長壽經的經書,當阮柔提出要將屏風跟經書一起放置的時候,明悟師傅顯然大吃一驚。

 “施主,你這是做什麼?”

 阮柔只道:“聽說長壽經有祈求長壽之效,我特意繡了長壽經,希望師傅能將其與長壽經一起供在佛前,說不得有些奇用。”

 明悟師傅聽得雲裡霧裡,想要照做總覺怪怪的,不照做又怕錯失了什麼。

 最後,還是去後院經堂找了長壽經來,還特意尋了一個匣子,將經書與屏風放在一起,恭恭敬敬供在佛前。

 稀裡糊塗做完了這些,明悟師傅依舊有些不明白,“這真的有用嗎?”

 阮柔但笑不語,“或許幾年後,就會有用了呢。”

 她先前已經託人打聽過,上面那位身體一直不大好,如今不過苟延殘喘,即使現在拿出這扇屏風,或許也可以有大用處,可人只有到了窮途,才愈顯寶物的珍貴。且總得編造個理由出來,兩三年,剛剛好。

 明悟見問不出來答案,索性不問了,多年修行,也不是非要追根究底的人,他只擔心一點,“這會給樂山廟帶來災禍嗎?”

 是的,災禍,明悟雖然猜不出來是何東西,可也知道並非凡物,有時候,過於珍貴的東西是會帶來災禍的。

 “不知道,或許會是大富貴,也或許是大災禍。師傅若不願意,我可以帶走。”阮柔坦誠道,原先她是不準備讓明悟師傅知道這麼多的,可人聰明自己猜到了,那就沒太大隱瞞的必要。

 “那就放著吧,總歸我沒幾年了。”明悟師傅年紀不小,這些年帶著幾個小沙彌吃齋唸佛,身子骨早就不大好,說不得什麼時候就去了。

 當了一輩子和尚,明悟師傅沒有凡事的牽掛,唯獨放不下的,就是自小長大的樂山廟,以及親手帶大的小沙彌,早些年的弟子早就各尋出路,留下來的這幾個小的無家可歸,他不養就真的沒活路了。

 “師傅還請放心。”阮柔勸慰。

 明悟師傅卻不想再糾結,“總歸我不懂那些,若我去了,你看著辦吧。”

 此時說這話的他卻沒想到,若干年後,臨終之際,他選擇用自己最後的遺軀為這份假披上一層真的外殼。

 此乃後話。

 前廂,虔誠拜完佛的宋母方才發現兒媳不見,出了殿堂見人就在外面等候。

 她再次掏出一張手帕,這次裡面是足足一兩銀子,不知為何,宋母總覺得兒子中秀才彷彿冥冥中有所註定,這才將原因歸咎在了樂山廟上,故而這一兩銀子她掏的誠心誠意,絲毫不可惜。

 出了廟宇,宋母頗有感慨,前後不過一年時間,家中光景就有了如此大的改變。

 下山的路上,她看著一旁的兒媳。越看越覺得是一個福星。

 只是瞧著瞧著她又想起了一個問題。

 以前小兒媳身體不好,兩人成婚的時候又是那樣一副狀態,故而兩人沒有圓房的事情她是清楚的,之前一直沒催也是想著兒子讀書要緊,只是如今秀才功名都考出來了,圓房的事也該提上日程。

 這種事到底不好叫一個女子主動,她便記在了心裡,想著回去跟兒子說一聲。

 將來生了兒子,有一個秀才的父親在,跟著一起讀書,代代相傳承,他們老宋家以後也能改換門庭了。

 阮柔全然不知宋母的這番盤算,當然即使知道了,也會裝作不知道,否則也太過尷尬了些。

 不得不說,時間催人老的同時,也讓年輕人長得更有光彩。

 牛津門前後也不過一年的光景,出嫁時她尚且如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般,乾乾瘦瘦,沒有大姑娘的模樣。

 在宋家好吃好喝了一段時間,也沒有累到,如今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有了尋常女孩十五六的鮮妍明媚。

 當天晚上什麼都不知道的阮柔,面對。受到阮母一般教導顯得十分尷尬拘謹的宋元修兩兩對視間,有一股莫名的尷尬流淌。

 可惜的是兩人到底沒有圓房。

 阮母瞧著這可不行,明明是同床共枕的夫妻,瞧著卻很是生疏,倒不像夫妻,更像是一個門簷下搭夥過日子的。

 但她也看出了不對勁,或許是日常的相處太過平和,兩人壓根就沒有生出男女的那股□□來,故她想著給兩人再辦個小宴席。

 這等私密事情,別說是告訴外人,宋母便連自家人都沒告訴,自己偷偷炒了兩個菜並上一小壺酒,送到了兩人房間,隨後將外面的門鎖上,意思很是明顯。

 或許是酒壯慫人膽,也或許是氛圍正好,宋元修瞧對面的女子,就有了一點面對同齡姑娘的羞澀靦腆。

 讀書多年,除去家中一個彪悍的姐姐,他再無與其他女子有過接觸。

 花好月正圓,情到濃時,共赴巫山。

 翌日,宋母喜笑顏開,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笑什麼,只宋元修與阮柔悄悄低了頭。

 考中了秀才,好像鎮上的書院就不用再去,宋元修過去收拾了東西,回屋看著書本發呆,其中有他從書院抄寫的書籍,有練習的大字,還有做的題目打的卷子,半年時間,好像數不清的時光就在這些書本上了。

 陡然無事可幹,他難得有些閒餘,卻偏偏又不大習慣。

 依舊是看書,可前面沒了引路人,一切都變得艱難起來,這時候,他就希望龔夫子能快些考中回來,他也可以繼續當他的學生,否則,龔夫子肯定是不依的。

 鄉試八月底開考,京城路途遙遠,即使有什麼消息也都是滯後的,龔夫子與秦春生考的如何他也不得而知。

 倒是府城那邊時而有些消息傳回來,是他名義上的連襟,鐵家的鐵勇。

 好像是去兵營學了幾個字,每每寄回來的書信,上面的字如斗大,畫的亂七八糟,只讓人勉強能認出來。

 鐵勇學了認字還不夠,因為鐵家壓根沒有能讀信的人,故而到了最後,接到信都得往宋家來,倒也不是隻一條路子,鎮上不少書生做著給人抄書、寫信、讀信的營生,只需花上一文錢,很顯然,鐵家捨不得這個錢。

 鐵勇參軍後,大娘期待中的好日子並沒有到來,只是家中略微寬裕了些。

 府城的軍營軍餉是每個月正常發放的,但也沒有一開始想象的多,每個月半兩銀子,算下來是不少,可除去自己花用,能寄回來的不多。

 尤其這銀子還是直接給的鐵父,也不知兩人怎麼商量的,原先明明說好,大娘來管家,可漸漸的,這份權利又被剝奪了。

 她總歸沒有跟公爹爭這份銀子的道理,索性也不去管那許多,餓了就要吃,渴了就要喝,有肚子裡的娃娃做依靠,她開口倒黴那麼多顧忌。

 奈何鐵父也不是全然依著她,鐵父心中也自有一盤賬,先留下需要存起來的銀子,剩下的才會留作家中花用,如此一來,大娘能花的就有限。

 其他的可以忍,奈何去宋家請人讀信這件事,她是真拉不下面子,自打宋元修中了秀才,她就總覺得自己上門就低人一等,如非必要絕不見面,只等著鐵勇當了大將軍在一雪前恥。

 可惜鐵父完全沒有這門心思,鄉里鄉親的,每隔一個月請人讀封信也不是大事。

 而宋家那邊,阮柔一直表現出自己喜歡讀書的模樣來,背書、練字一個不差,如今的進度不差,原本鐵勇的信她也能幫忙,可兩人曾經那樣的關係,到底不妥,所以從不提這一茬。

 宋元修在家呆了許多日子,學問不見長進,心中也愈發煩躁,生起了往更遠處求學的心思。

 祁山鎮只一家信雅書院,教秀才以下勉強夠用,可到了秀才,能教的就有限,而縣學,最少也是舉人授課。

 秀才自然是有資格去進學的,可遠不止拎著包裹就去入讀那麼簡單,束脩、住宿伙食費,以及書本筆墨錢,並不是秀才就不用為錢發愁了,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窮秀才的稱呼。

 這時候他就格外羨慕舉人,因為舉人不僅可以當官,還會受到很多富商的贊助,這類贊助不是為了請人做什麼,而是結個善緣,以後遇上什麼事伸手幫個忙,並不要求做太多,通常是舉人們的一大收入來源。

 若有未曾婚配的,得到富商賞識,得以嫁一個女兒過來,大筆的嫁妝銀子入賬,同樣是一樁美事。

 當然,宋元修早已有妻子,是不想這些的,但為錢發愁的他還是很希望自己能賺點錢。

 讀書人賺錢委實不容易,要是有好用的賺錢門路,就不會有那麼多窮書生了,還有一些慣愛寫些話本子的,可長期陷於這些情愛,也難免移了性情,一般夫子都不允許他們做這些。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宋元修遲遲沒能下定決心,只想著等龔夫子回來,再看情況。

 這一等就等到了九月中旬,祁山鎮前去京城的路途遙遠,光是路上就要耗費半個月功夫,一來一回就是一個月功夫。

 龔夫子是和秦春生一起回來的,秦家人去的早,在京城賃下一處不錯的院子,見龔夫子去了尋不到落腳處,便兩家人合住。

 不得不說,這一趟的結果還是不錯的,龔夫子果然中了,這乃喜事。

 至於秦春生,則還欠缺了點火候,名落孫山,不過他並未因此沮喪,反而滿腹奮進之心,言明三年後再去。

 料定龔夫子那邊定當忙碌,宋元修愣是在家裡等了三天,估摸差不多,這才提著賀禮上門,約了秦春生同行。

 龔夫子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本就年紀不大,方才三十就中了舉人,自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且還有一件大喜事。

 都說考中舉人就可以做官,那也只是代表有了做官的資格,但官員也不是大白菜,說有就有,故而真正想要當官還得掏銀子走動一番,才能謀個好缺。

 恰也是他走運,在京城託人花了不少銀子,得知隔壁縣城的縣令正要空缺出來,便花了大筆銀錢買下這個缺口,只等年後走馬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