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伏特橙 作品

第84章

 蘇藍又灌了口咖啡,苦得她皺眉:“那是我的戒指。”

 胡如尖叫:“他給你買了戒指?!進展這麼快?!”

 蘇藍:“那是鍾予買的。”

 對方陷入了一陣不短的沉默。

 胡如:“鍾予?”

 蘇藍:“幾年前的結婚戒指。”

 胡如像是個家裡斷網的人:“不行,不行,你得給我解釋一下……”

 蘇藍把咖啡喝完,易拉罐順手扔進垃圾桶,撞出噹啷一聲。

 “胡如,我問你。”

 蘇藍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眼手機上自己僱的人發來的“暫無結果”的消息,聲音平穩,

 “如果一個人想躲著你,不想讓你找到,他最有可能躲去哪?”

 胡如停頓了幾秒,感覺她語氣不對,“家裡?”

 “不在。”

 “朋友那裡?”

 “他不會讓別人知道行蹤。”

 “他失聯幾天了?”

 “快一週。”

 胡如沉默了一會兒。

 “是你跟鍾予的事麼?”胡如忽然道,“我說呢,上次來我婚禮的時候,鍾予已經沒有穿黑衣了。原來是因為和你重逢了。”

 蘇藍沒說話。

 她坐上車,重新戴上了墨鏡,遮住了眼下淡淡的微青。

 “我有鍾家的權限,但沒有查到他的行蹤。如果設置成了私密行程,也不會在面板上顯示。”

 蘇藍說,“鍾家各個領地我讓我的人去查了,沒有動靜。”

 “鍾家就是這點,你不想讓人知道你的蹤跡的時候,沒有人能查得到。”

 這幾天,光是都城附近她就轉了個遍,蘇藍甚至還飛了一趟去他們當初婚禮的海島,一無所獲。

 細想之下,蘇藍不算驚奇地發現,她跟鍾予其實並沒有那麼多能夠留下回憶的地方,她能想起來的地方——寥寥無幾。

 她給鍾予發的消息無一例外,石沉大海。

 如果不是她猜想的那件事——鍾予怎麼會突然逃走?

 蘇藍點起了根菸。

 現在菸草味也沒辦法平息她內心翻湧的煩躁。

 電話那裡也靜了很久。

 蘇藍:“我先掛了。”

 剛要掛斷,胡如突然說了一句,“蘇藍,有沒有一種可能。”

 “什麼?”

 “鍾予並沒有把行蹤對你屏蔽。”

 掛上電話。

 蘇藍要啟動車的手停了停。

 她往後靠去,手架在車窗外,細煙被她夾在兩指之間,安靜地燃著。

 沒有屏蔽?

 怎麼可能。

 蘇藍微微眯起眼。

 沒有航行的行程,沒有行蹤的記錄,領地也毫無動靜。

 關於鍾予的一切都空白如紙。

 除非沒出都城。

 但她所有的醫院也讓人去查了,蘇家名下有診所,她自己也在不少醫院佔了股份,不至於一點風聲都沒有聽見。

 要是真是她猜測的那樣的話,鍾予身邊肯定跟著個醫生,還會有必要的醫療設備。

 如果鍾予真在鍾家某個私宅裡藏著,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蘇藍揉了下眉心,正要從窗外收回手,忽地,她頓住了。

 點著煙的那隻手上,停過一隻蝴蝶。

 蝴蝶振翅。

 蝶翼輕輕一點,從她的視線裡掠過。

 蘇藍愣了下。

 像是過去的記憶開了閘門。

 那七日的記憶流水一樣回溯湧來,像是湍急的溪水,一下漫過她。

 ……醫生,私宅。

 蘇藍眼前閃過那個白色的藥瓶。

 記憶裡白大褂的醫生和鍾予站在白色小樓的門前,黑髮美人的臉上帶著疲倦卻滿足的笑意。

 他握緊了藥瓶。

 蘇藍摁滅煙,啟動了車。

 一腳油門踩下,車在公路上甩出一道漂亮的線條。

 -

 鍾予坐在院子的長椅上。

 難得的沒下雨的日子,梧桐樹焦黃的落葉滿地,看上去將這一片天地都覆蓋了個盡。

 他身後的小白樓,就在這梧桐樹林裡安靜地像童話里人物住的房子。

 鍾予仰著頭,出神地望著天空。

 旁邊有人坐下。

 “少爺,您說您找我都是什麼事。”呂醫生嘆了口氣,“這次也是,幾年前那次,也是。”

 “那瓶自.殺的藥……幸好您沒用。”

 鍾予輕輕地嗯了聲。

 他說:“我也是這麼想的。”

 不然,他也再也遇不到蘇藍了。

 呂醫生盯了他一會兒,半晌,將一杯水和一瓶藥放在他的身邊,“這次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鍾予只是說:“謝謝。”

 呂醫生搖了搖頭,他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最後嘴唇動了動,還是嚥了回去。

 長椅上只剩下鍾予一個人。

 秋天寒氣重,鍾予披著件毛絨絨的毯子,手還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最近他似乎養成了這樣下意識的習慣。

 不知道的時候不會在意,一旦知道了它的存在,鍾予就沒有辦法移開自己的注意力。

 像是某種本能。

 鍾予的手邊放著一份報紙。

 紙質媒體在新世已經不算時興,但那些小報仍然有著他們的受眾。

 鍾予在這裡離群索居,就成了這些受眾其中的一員。

 今天報紙送來地格外得晚,管家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將它送到了他的手裡。

 “少爺,這只是一張照片。”管家說。

 展開封面,鍾予看見了那張扎眼的照片。

 鍾予的目光長久地落在照片上黑髮女人手邊的那枚戒指上。

 偷拍的照片像素不高,但那樣亮晶晶被她捏在指間的東西,的確是枚戒指。

 標題也刺眼,一行字將兩人的關係千絲萬縷地連繫在一起,像是鐵板釘釘。

 他們看上去似乎很般配。

 “我知道了。”鍾予看了很久,只是平靜地這麼說,拿了報紙出去。

 現在,坐在長椅上,鍾予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坐了多久了。

 他緩緩地摸著自己的小腹。

 心裡緩緩地陣痛,攪得人發麻。

 他想要回去。

 想要一切都回到原點。

 蘇藍一定覺得自己任性又匪夷所思,突如其來地鬧失蹤,像是人間蒸發。

 可是鍾予很害怕。

 在蘇藍問出他在哪的那一刻,鍾予只覺得心跳停滯,瞬間手腳冰涼。

 在那一刻,他竟然下意識覺得,只要他消失一段時間,將所有事情都解決,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鍾予知道這是下下策。

 但他該怎麼辦?

 只要那個“會被她厭惡”的念頭一閃而過,鍾予就像是所有的堅持都斷裂崩碎,退無可退一般,放任自己墜入深淵。

 但你看,鍾予……

 再躲下去,她就不要你了。

 鍾予面上平靜,手卻顫抖地握住身旁的藥瓶。

 別不要他。

 摸上玻璃杯,溫水早就變得有些涼,鍾予也並不介意。

 他數出了藥片,一片,兩片,三片。

 藥片是白色的,看上去單純無害。

 呂醫生也跟他保證過,這是最好的藥,只要之後好好調養,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影響。

 只要他吃下去就好了。

 鍾予盯著掌心的藥,長睫微微垂著,掩蓋了眼裡的神色。

 但……

 正要把藥片送進嘴裡的時候,鍾予停頓了下,又慢慢地停下了動作。

 拂在小腹上的手一點點收緊,抓緊了衣服的布料。

 這是他跟……

 他跟蘇藍的孩子……

 旁邊突地傳來了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