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青山 作品

第 186 章 我不做人啦8

 打發了玩家們進去,見他們沒有提出交換線索這事,陸沅趕緊拉著椅子上的人影離開。 林嬌嬌在進去的時候回頭看去,只能看見空蕩蕩的,朝內敞著的木門。 鎖骨處的墜子倒是慢慢地不發燙了,不用看,估計坐在前廳的鬼王已經不在了。 夜色寂靜,隱約能聽見有輕巧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到處遊蕩的紙人本想從陰影處冒出頭來,結果就看見了被拉著跑的紅衣鬼王。 那鬼王如被拉著私奔的舊時代閨閣小姐似的,裙襬翩躚,腳步靈巧無聲。 雙眼因為被矇住了,只能聽著身前人的指揮。 乖巧柔順的模樣,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會是任人擺佈的。 這乍一眼,紙人差點沒認出來被拉著跑的究竟是個啥玩意。 然後那鬼王朝紙人看去,蒙著符咒的雙眼都擋不住那有如實質的視線。 頓時就:“……” 紙人把腦袋縮了回去,繼續貓在陰暗的角落裡。 就算是隻有那個玩家一個人在也打不過啊,更別說還有鬼王在,還是不送菜了。 其實陸沅也在思考一個問題,她不明白為什麼要拉著鬼王跑。 本來就是隨手一拉,示意她離開這,沒想到少夫人就順著她動作站起來了,從著她的手部力道往前走。 陸沅當時就迷糊了,竟也不想撒手,就這樣帶著鬼王出去。 掌心下的重工刺繡摩挲著她的皮肉,從神經末梢傳達至大腦皮層,激起異樣情緒。 她十分清楚層層布料之下的手是冰冷的,血液也不會如活人般循環的。 只是抑制不住地想要用更溫和的一面面對著她,起初陸沅是將這些歸咎於五星關帶來的負面buff。 人心總擅長自欺欺人,給自己找一個證明“無罪”的理由,理智卻總是不解風情地跳出來,直白揭穿。 理智說——這根本跟五星關沒有關係。 所以聽下來的時候,陸沅找了一個很無聊的話題:“你裙子上的鈴鐺居然一直都沒有響。” 雲姜臉不紅氣不喘的,本來她就沒有溫度和呼吸,雙頰上的淡紅是用胭脂染上去的。 手上把玩著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的絲帕,捏著兩角轉了。 她紅唇微翹,是陸沅之前種草很久的色號:“我不想讓它響它就不會響。” “原來如此。”陸沅點點頭,在重生之門裡什麼情況都能發生,不會響的鈴鐺倒也不奇怪。 雲姜熟練地解下腰間鈴鐺,說:“不過是小東西,要是你喜歡,那就送給你。” 銅色小鈴鐺靜靜躺在白的過分的掌心裡,纖長五指併攏,畫面詭譎又有著別樣的美感。 陸沅:“……” 雲姜久久沒聽到回答,微微歪頭,疑惑道:“你不喜歡?” 指尖扣了扣裙襬,陸沅說:“我還是給你把符籙拆下來吧,擋著你眼睛就看 不見路了。” 雲姜說:“那你把燈籠拿出來吧。” 陸沅照做了, 將燈籠放在不遠處的石桌上。 不甚明亮的燭光映亮了不大的區域, 這裡還是屬於後院,來往的僕從鬼和紙人不會少,可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繞路。 他們早就聽說過代號法師單殺十三隻紙人鬼的事情了,鬼也欺軟怕硬,只有前院的紙人鬼還不知道,比較傻。 雲姜坐在了石凳上,仰著臉任由她動作。 一會後,她感受到有一雙手伸到她後腦勺,拆開用好幾張符籙拼湊在一塊的矇眼紙。 刻意放輕的呼吸在耳邊響起,因為湊得很近,雲姜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略微急促的心跳聲。 那是來自身前活人的,她不僅帶著燻人的溫度,還有著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跟荒野一樣寂靜的胸腔不一樣。 從有記憶開始就沒有被活人靠那麼近過,活人的氣息竟讓她覺得想要閃避。 所幸,對方動作很快,指尖一挑就解開了矇眼的符籙。 雲姜雙眼重見光明,縈繞在鼻尖的氣息也隨之消失。 那心情,也說不準是鬆一口氣還是失望。 陸沅將符籙收了起來,這玩意不光對少夫人沒有半點作用,還一點都沒壞。 “好了,少夫人你……”一抬眼,陸沅就愣住了。 因為桌邊燈籠的緣故,少夫人那黑沉無光的雙眼好像落了星子,她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只是毫無神韻顯得悚人。 那一豆燈火落在她眼中,就像是畫中仙被點了睛一般,活了過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在少夫人那深潭一樣的雙眼裡看見了自己的眼睛。 “現在是要回去了吧?”陸沅接著說出未盡的話。 雲姜不答她的問題,手託著鈴鐺,抬眼問:“真的不願意接受我的鈴鐺嗎?” ** 趁還沒天亮,陸沅躺回床上打算小睡一會。 可輾轉反側還是睡不著,摸出了精緻小巧的鈴鐺,晃了晃,卻不會響。 【獲得sss級道具:驚鬼鈴(3/3)】 【注:紅衣鬼王裙襬上的鈴鐺,沒有npC靠近的時候不會響。】 【使用方法:掛在任意想防護的地方,當npC來臨的時候會提醒使用者,能擋住三次致命攻擊。】 在重生之門裡,這種道具就是等於三條命,是有市無價的存在。 指尖捻著銅鈴看了許久,陸沅把鈴鐺掛在了床頭,人躺著看。 鈴舌因為慣性在微微晃盪,敲擊在鈴體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倒是不會打擾人睡覺。 躺在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想著,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陸沅是被鈴鐺聲音吵醒的,一睜眼,就對上了鏡子裡的朦朧身影。 陸沅每天休息前都會用布把鏡子蓋住,而現在蓋住鏡子的布落到了一邊,堆疊在梳妝檯上。 鏡子裡的人影倒也不是誰, ?(格格$黨文學)?, 因為不清楚鏡子裡的東西究竟出來了沒有,如果出來了又會在哪裡。 陸沅收起了叮鈴鈴作響的鈴鐺,沒有貿然下床,坐在床上環視四周。 跟其他玩家住的西廂房不一樣,分配給陸沅的屋子面積更大,設施也更為齊全。 這裡邊不光有梳妝檯,還有衣櫃屏風洗漱的銅盆等一應生活用品,擺設方面更精緻。 但這也意味著藏在這裡的東西有了更多的躲藏空間,也不知道會是在哪裡…… 夜靜悄悄的,唯有床頭燈籠在散發著光芒。 忽然,這安靜的房間裡響起指甲刮木板的聲音,嘎吱嘎吱的,刺耳難聽。 陸沅目光下落,將視線放在了身下床板,隱約有震感從下面傳出來。 並且愈演愈烈,用的力道之大好像要把床板抓爛,將床上躺著的人給抓下去。 從系統揹包裡拿出一柄長劍,這回不是桃木劍,劍身上泛著銳利寒光。 這也是帶人過本刷經驗的時候在副本boss的弟弟手裡搶來的,聽說削鐵如泥。 想也不想,就對照著聲源處捅了下去,動作很快,在床板下躲藏的東西沒能及時躲開,發出一聲悶哼。 陸沅冷著臉,抬手抽劍,劍尖上沾著零星黑血,果然不是活人。 掀開被子,把手上的利劍換成桃木劍,直接赤腳下床。 床下的東西終於逮到機會把床上的人趕下來,顧不上肚子上的傷口,伸出冷白的手去抓那隻腳踝。 結果卻被另一隻帶著人體溫度的手抓住,兩股力量互相抗衡,最後是床下的鬼反給拉了出來。 床下鬼都懵逼了,從沒有人反把她拉出來,都是她把人拖進去的。 就抓著這懵逼的機會,那桃木劍已經架在了床下鬼脖子上。 “如果不想鬼頭落地,別動。” 似乎是能聽得懂人話,她還真不動了。 之所以沒有下手,是因為陸沅認出了床下鬼身上穿的藍衫。 那是學校的女學生校服,藍衫黑裙,腳上穿的就是黑布鞋。 這座宅子裡會有這種打扮的……估計不會再有別的了。 陸沅握著劍的手很穩,她說:“你找我有事?” 這話問的,要是有第三個玩家在場不得下巴都驚掉了。 鬼找人當然有事啊,吃掉玩家就是他們的鬼生大事。 房內靜止了許久,那被黑髮籠罩著的人頭點了點,另一隻手捂住了被開了個窟窿的肚子。 好像還有點可憐的樣子,可是在這裡待久了的,手裡的人命也都不會少。 陸沅沒有掉以輕心:“那行,接下來的話我問你答,不能答就點頭搖頭。” 藍衫女鬼點頭,怕陸沅沒看清,又點了一次弧度更大的頭。 陸沅:“你叫殷雪靈,是殷家三小姐,對不對?” 藍衫女鬼點頭。 陸沅:“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和生前的事情?” 藍衫女鬼還是點頭。 陸沅:“你是怎麼死的?” “……” 這個問題讓藍衫女鬼躁動不安,但在桃木劍的壓制下,還是安分了下來。 她緩緩抬起手,指著屋頂房梁,那個位置正對著梳妝檯的鏡子。 如果有人站在凳子上,就正好能把全身給照進去。 陸沅疑惑:“這是你生前的屋子?” 藍衫女鬼這次搖頭了,她住的地方靠近父母住的,也已經被燒掉了。 陸沅打算再確認一下,看看她是不是日記本里夾著的照片裡的模樣。 說話的聲音放緩了一些,她說:“你的頭髮亂了,我幫你梳整齊吧。” 藍衫女鬼還是搖頭,但她自己撩開了頭髮。 露出那張久未見人的面容來,很年輕,也很漂亮,只是森森的鬼氣破壞了她活潑明媚的氣質。 哪怕是死了多年,依然能從她的神態中看出深深的絕望與枯萎。 藍衫的扣子扣得緊緊,能看見慘白細瘦的脖子上有著一條深深勒痕,她張著嘴,乾涸的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 結合殷二少日記本里寫的東西,大致能拼湊出真相來。 被迫出嫁半年後,夫家因事故大致死了乾淨,三小姐因為在醫院裡住院躲過一劫,活了下來。 渾渾噩噩的三小姐在醫院裡就被殷家接了回去,人都死完了,靠山也倒了,就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 可是剛回來沒多久,殷家卻又給她找了一門親事。 就像上次那樣,要是不嫁,也要把她打暈了塞進去,走投無路。 她是自己上吊死的,穿上了學生時代的藍衫,梳著兩條辮子,用自己最喜歡的樣子離開這個人世。 當時殷家生意不行,因為不瞭解市場行情,碰了以往沒碰過的產業遭人算計,以至於壽材生意收入暫時不能支撐還債。 但債主李家要求嫁女,那債務就當聘金,不用再還了。 結果……殷雪靈在房中帶病自盡了,懸著的白綾正對著梳妝鏡,從此她的靈魂也在鏡中。 債務依然壓著他們頭頂,難以喘息。 所謂鎮中首富也只是表面風光,直到他們動了冥婚的歪心思時,殷家已經站在破產的懸崖邊上。 陸沅問:“那你屢屢找我們,是為了要我們幫你做什麼?” 藍衫女鬼的嘴巴張了張,發出了聲音。 陸沅湊過去聽,隱約拼湊出幾個字來。 ——“送信…快走…” “你要我送信,要我送給誰?” 藍衫女鬼:“…程…伯寅。” 殷雪靈在學校讀書認識的同學,也是要帶她私奔的戀人。 可他已經死了,死在了冰冷的牢房裡。 殷雪靈也知情,她就是大婚前三天知道這件事,悲傷過 度暈過去大病一場。 ⒀本作者淮青山提醒您最全的《從今天開始不做渣女[快穿]》盡在[格格$黨文學],域名⒀ 即便如此,她死後的執念還是找人給戀人送信,希望他逃得生天。 “好,我幫你送信。” 一封陳舊的信出現在慘白的掌心中,信紙上用鋼筆寫上幾個清秀的字——伯寅親啟。 【獲得s級道具:殷家三小姐的信】 【注:殷雪靈親筆寫下的信件,註定無法送到收信人的手裡。】 【使用方法:作為你願意送信的報酬,三小姐願意幫你一個忙,只要拿著信喊她名字就會出現。】 這是少夫人送的保命符啊……要是撐到了第十天,喊出三小姐幫幫忙,穩活。 陸沅看著自己左手驚鬼鈴,右手三小姐的信,久久不說話。 ** 在副本的每一分一秒都叫人難熬,今天是第四天。 在昨夜,又死了一個玩家,還有一個玩家手上了。 眼鏡哥在檢查全家福的時候被忽然出現的鬼丫鬟啃了一口,雖然不影響行動,但那刺骨冷意對人的意志有莫大的影響。 他向林嬌嬌提出想要提前結束副本的建議,治癒道具何其珍貴,他已經沒有第二個了,其他的玩家也不願意交換。 治癒道具就是玩家的第二條命,誰會把自己的命做交換? 只有通關成功出去,在裡面受的所有傷害才會徹底痊癒。 想起第二夜就死去的玩家,眼鏡哥很清楚自己是撐不到第十天的。 林嬌嬌出於某種考慮,也答應了這種提議,她表示有道具能封印鬼王,到時候由她動手落最後一個釘子。 近距離接觸鬼王這種事情有人代勞當然好,雖然心裡懷疑林嬌嬌是不是有什麼隱瞞,但是這些在通關成功面前都算不了什麼。 因為策略的改變,氣氛也變得緊張起來,除了陸沅這個摸不清想法的孤狼,其他玩家都站在同一方向。 於是各自分工,撬棺材釘的撬棺材釘,說服管家的說服管家。 玩家們也拿不準管家會不會同意幫忙的,可是事情總得做了才知道,屆時再定下其他方案。 神出鬼沒的管家冷眼旁觀,他監督著僕從們上上下下地掛白綾,玩家們則“自願”參加幫忙佈置靈堂。 其實雲姜也沒有說錯,不管是紅綢還是白綾,掛的地方都差不多,只是顏色不一樣而已。 快到了殷二少出殯的日子了……管家佈滿皺紋的眼尾眯了眯,不知道才想起了什麼,忽而一笑。 “那可真是大場面……” 神秘莫測充滿boss氣息的管家正想嘲諷玩家們幾句,然後他就看見了陸沅。 瞬間就把笑容收了回去,挎著一張老臉。 根據(胡扯的)質量守恆定律,笑容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只是現在笑著的人變成了陸沅而已。 掃了一眼如臨大敵的管家,陸沅轉身去了其他地方。 少夫人果然又在的,換了一身更加輕便的倒大袖加窄筒裙。 雲姜見著人,說:“府上僕從不少,怎麼還要客人親自動手?” 陸沅手上捧著東西,躲過了小一拿東西的手,說:“反正閒來無事,幫點小忙罷了。” 才怪,這是系統任務,不幹不行。 還要在幹活的時候小心不要破壞了“府上的規矩”今晚上管家就會帶著人上門跟你一塊談心。 聽了這話,雲姜才不皺眉了。 然後遠處傳來一聲尖叫,聲音較大,她那若遠山的黛眉又皺了起來。 就知道管家不安好心,可也沒辦法,除了自己小心點再小心點,重生之門不會真的就讓你待十天的。 “代姑娘沒來義鎮前在哪裡做事?”雲姜變身小尾巴,跟著陸沅來回走動。 陸沅一邊往石凳裡纏白綾,一邊說:“在……一座節奏很快,有海港的城市裡做事。” 雲姜好奇道:“那做的什麼事?代姑娘一看就是人中龍鳳,想必成就不淺。” 一把腳下的石子踢開,直接在故意放石頭的紙人鬼身上穿個洞。 那紙人鬼暗算不成,還在肚子上破個洞,打有打不過,只好氣悶離開。 陸沅自謙道:“還好還好,不算什麼。” 想了想自己的職業內容,她拿出這個時代人才能理解的詞彙解釋:“就是狀師,每天就幫人寫寫訴狀,升堂的時候為我方爭取最大利益。” “原來如此。”雲姜目露驚訝,眼神隱隱崇拜:“代姑娘可真厲害啊。” 陸沅看著,莫名覺得代姑娘這個稱呼刺耳,可對方並不知道她的名諱,只能這樣稱呼。 “那代姑娘應該跟東瀛沒關係吧?”雲姜眼神疑惑:“你的名字是四個字的,還是這個姓氏,許是我見識短淺從未聽過。” 陸沅雙眼微妙一瞬,無奈否認:“當然沒有。” 想了想,她叮囑雲姜:“你可別對二少的朋友們也這樣問,他們會生氣的。” 哪怕你是個鬼王,高低也拿出殺手鐧來幹一場,四捨五入就是戰力buff。 雲姜不明覺厲,點點頭。 掐著手心裡的帕子兩端,絞了絞,擋著下半張臉:“我知道了,不會去問他們的。” 當然不會去問的,聽過一些事後,她也十分不喜。 纏好一個,陸沅回頭就對上那露在帕子外的雙眼。 總覺得能從這雙黑沉沉的眼睛裡看見自己清晰的影子,好像是被對方全心全意地注視著。 “你在想什麼?”眼睛的主人問。 “我在想……”你要是還活著,那該是怎樣的神采。 這句話不妥,跟少夫人對視的陸沅說不出來。 在她疑惑的眼神中,陸沅說:“我本名不叫代號法師,少夫人想知道我的真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