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不盡 作品

31. 老四 太子為何要說謊?他在替老四遮掩……

胤礽也不知怎的,當他意識到那太監是揹著胤禛往永和宮跑的時候,不過一轉念間,他便已現身在永和宮內殿中,把他嚇了一跳。




大雨不止,四更天的梆子都敲過了,永和宮內還是燈火通明。




德妃正哄著哭鬧不止的十四阿哥,急得團團轉。




十四阿哥自小就是個夜哭郎,脾氣大得很,半夜無緣無故哭鬧起來是常有的事,奶母哄不住,德妃便日日夜夜看顧,許是母子天性,十四阿哥在額娘懷裡還安分些,但這安分也有限。




宮女和嬤嬤拿著撥浪鼓、竹喇叭、布老虎輪番上陣,十四阿哥也不給面子,抓一個丟一個,尖銳的哭聲震天響,德妃心疼不已,生怕他嗓子扯壞了。




德妃抱著十四阿哥來回踱步,不時為他拭淚,溫柔地哄著:“十四乖,額娘在呢。”




一道驚雷爆響,讓剛剛哭累的十四又聲嘶力竭地嚎哭起來。




德妃連忙捂住十四的耳朵,見他哭得喘不過氣幾乎乾嘔,心尖只覺好似針扎般,全身心都掛在了他身上,又哄又顛,從廊下來回走到堂屋,但十四阿哥仍舊不買賬。




隨著這陣雷聲消散,胤礽隱約聽見永和宮門外有拍門聲。




景仁宮與永和宮相鄰,只需穿過一條宮巷兩道門就能到達,往常這個時辰宮巷的宮門早已下鑰,但因大行皇后剛過頭七,薩滿需持經幡徹夜繞行宮殿作法超度,因此這幾日宮門常開,夜裡景仁宮和永和宮是暢通無阻的。




但永和宮殿門上值夜的太監睡得迷迷糊糊,這雨聲雷聲接連不斷,竟然沒有意識到有人拍門,與他一同值夜的另一個太監搔了搔脖子,閉著眼問了句:“什麼動靜?”




另一個搓了搓胳膊翻身繼續睡:“別管了,這什麼時候了,哪來的人。”




胤礽就看著胤禛的貼身太監蘇培盛不斷叫喊著、拍著門,永和宮裡明明燈火明亮,隱約還能聽見人聲,卻始終沒有人開門。




最後,一隻手從他背後伸了過來,將蘇培盛拍門的手按下:“我們回去,回景仁宮,以後……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蘇培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躊躇不定:“爺,可是您正燒著呢……”




景仁宮裡什麼都沒有,連伺候的人都不夠。




“我死不了。”胤禛發了狠,黑漆漆的眸子在雨夜裡猶為銳利,“走!回去!狗奴才!我叫不動你了嗎?”




蘇培盛哭喪著臉又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恨恨地嘟囔:“德妃娘娘明明還說讓您隨時回去,她還給您預備好了屋子,怎麼連個門都不留!”




胤禛閉著眼睛,已經不想說話了。




一行人像是喪家之犬,孤獨行走在黑夜中。




走得遠了,胤禛終究是忍不住後頭看,胤礽也陪著他遠遠望著那個透著溫暖光亮的所在,在密密麻麻的雨絲中,像是幻境一般遙遠。




景仁宮只剩蘆棚那兒還有唸經的薩滿,靈幡飄蕩,空寂如墳墓。




胤禛卻彷彿回到了家一般鬆了口氣。




他讓蘇培盛揹著他進了偏殿,換了身衣裳,燒點熱水來喝就罷了。




阿哥所離得太遠,他身邊現今只跟著幾個人,除了永和宮那條路,其他宮門都鎖著,胤禛不想因為一點不適鬧到皇阿瑪那兒去,也不想大張旗鼓叫太醫。




口舌能殺人,他不想第二天流言四起,說他因為給孝懿皇后盡孝才病了。




今早舉哀時,德妃見胤禛跪得要太監攙扶才能站起來,便遣了貼身宮女過來囑咐,阿哥所遠不方便,累了只管到永和宮裡歇一歇,她給他預備好了起居用具了。




胤禛心底十分感念,便鄭重應下了。




因此,他本想悄悄到永和宮去,不惹眼,興許……還能和額娘多說幾句話。




胤禛甚至想好了怎麼和德妃道歉,他想和她解釋,他沒有咒生母短壽的心思,他只是想償還這十一年的養恩,以後他的日子還長,他還能在德妃身邊承歡盡孝,他也一定會的。




可他和孝懿皇后的母子情分就到這了。




他蒼白著臉,昏昏沉沉睡過去,沒一會兒就發了高熱,蘇培盛卻趴在床邊睡著了,胤礽急得在夢中拿腳踹他這個蠢奴才,當然是踹了空。




等蘇培盛天亮醒來,一摸胤禛渾身燒得像個火爐子,立刻便嚇得跳了起來,大叫著來人連滾帶爬出去遞牌子喊太醫。




突然一個驚雷,卻不是來自夢中,一下將胤礽從夢中驚醒了。




窗紙被吹得嘩嘩作響,天空就像漏了一個洞似的,大雨頃刻間便傾盆而下,胤礽茫然地坐起身來,藉著劈開天地一般的閃電瞅了一眼擺在五斗櫃上的自鳴鐘,正是四更天。




身邊,程婉蘊還在熟睡,這麼響的雷聲竟然沒有吵醒她。




胤礽下床推開窗子,風雨急急湧入,他越看這場夜雨,越發心裡不安。




外頭值夜的碧桃還算警醒,聽見動靜點燈進來,輕聲道:“太子爺?這天還沒亮呢,您再歇歇?還是……”




“叫何保忠過來。”胤礽已沉下臉。




碧桃應下出去了,他自己穿了衣裳,等何保忠著急忙慌地進來,他靴子都穿好了:“走,帶把大傘,跟爺去一趟景仁宮。”




“啊?”何保忠揉著眼睛,也瞧了好幾遍自鳴鐘。




“啊什麼,快走。”




胤礽還是放心不下。




難不成這回夢裡夢的就是今晚?他想起胤禛今兒的臉色,的確是不大好,人也恍恍惚惚的,若已累病了緊接著又淋一場大雨,這病起來還不得元氣大傷?




佟額娘臨終前最是放心不下他,不僅和康熙叮囑過好幾遍,胤礽在場時,也懇請他一定要看顧這個弟弟。現在佟額娘還沒入土,說不定正是她見不得孩子受罪託夢來了。




毓慶宮離景仁宮不近不遠,胤礽特意讓人套了最大的轎子,還帶上了一壺熱熱的紅糖薑茶,他這邊過去通向景仁宮的各條宮巷均已鎖門,但這回也顧不上這許多了,便讓何保忠在大雨中拿著太子令牌,一扇一扇敲開。




一路緊趕慢趕進了景仁宮,裡頭除了唸經的喇嘛,昏昏欲睡的守靈太監,卻沒人。




自打頭七過了以後,自發自願留在景仁宮徹夜守靈的便只有胤禛,他幾乎是住在這裡,誰也勸不動,當時康熙見狀便嘆了一聲,說隨他去吧。




難不成老四已經去了永和宮?




胤礽只得又領著人往通往永和宮的宮巷沿路去尋,大雨噼裡啪啦打在轎頂上,越打越急,雨勢越發大了,轎子外頭,太監們就連提著燈都瞧不清眼前一尺開外的路。




但不一會兒,就聽何保忠突然大喊了一聲:“太子爺,對面有人來了!”




胤礽忙掀開轎簾一看,看清來人後,再次難掩心中震盪,從大雨中來的,正是揹著胤禛從永和宮方向迴轉的蘇培盛及另外兩個打傘的太監,幾人狼狽不堪,竟然真與他夢中所見一模一樣!




蘇培盛也沒想到竟然有人,停下來一瞧,還是太子的尊駕!




“太子爺千歲!”他嚇得撲通跪了下來,差點沒把自己主子甩到水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