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466 頭髮就是這麼沒的

    紀棟便又往前一步,微微傾身,低聲問道:“下官冒昧想請教請教太傅大人……當年前朝敗落之後,不知太傅大人是如何得了陛下青眼?”

    兩朝交替之際,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完美的過渡的呢?

    對於太傅大人這無空窗無縫隙做官的經歷,他實在很欽佩羨慕。

    江太傅聽得眉毛一抖,險些認為對方是在諷刺他,可一抬眼,卻見面前的後生眼神真摯,倒確實是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紀府尹問這個作何?”江太傅一臉肅然。

    “下官只是想同太傅探討一二……”

    探討?

    這難道還是什麼博大精深的學術不成?

    江太傅的臉色變幻了一瞬,那雙眼睛彷彿在說年輕人,你的思想很危險!

    紀棟輕咳一聲。

    思想超前者,往往確實是有些危險的,且一個人走極容易走岔路……

    所以他這不就找上作為過來人的江太傅了嗎?

    畢竟皇上近來的作為實在叫人不安。

    前有徵討麗族,如今又是洞烏……打仗難道不要銀子的嗎?自家國庫什麼情況心裡沒數?

    以往他竟沒看出來,皇上還是個敗家子。

    哎,他平生最看不慣的便是誰敗家。

    一想到這裡,紀棟便覺得心痛至極再這麼下去,發不出俸祿指日可待。

    而一旦真到了那等地步,朝廷所面臨的危機又豈會單單只是國庫虧空……

    “……”隱隱被面前後生的悲觀情緒所感染,江太傅也下意識地往身後金鑾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結合現下之局面來看,及他這十八年來的觀察,不可否認的是,現如今大慶的這位君主,是他帶過最差的一屆。

    即便是前朝最後一位皇帝,在亡國上面的造詣,比之這位恐怕尚要遜色幾分

    畢竟前朝尚有氣數已盡的客觀事實存在,而當今這位,卻是憑藉自身的真本領,將局面生生給作成了如今這般境地……

    倒也不是說對方存心而為之,而是有些人的心性與能力擺在那裡,便註定是擔不起大任的。

    想當年,大慶初立,皇子紛爭初顯端倪時,這位打著的乃是“仁德”的名號。

    然而日久方能見人心,誰又能想得到對方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優點,竟然還是包裝出來的假象呢。

    想著這些,江太傅說不憂心是不可能的。

    他已是一把年紀了,黃土差不多已經埋到脖子處了,按那些豁達些的說法,該是早已看淡了生死的。

    可他實在是看不淡啊。

    他本打算明年便辭官來著,家裡兒孫一大堆在等著他打著玩兒這誰捨得死?

    且即便拋開自身生死,他總也得替家中後輩謀劃一二才行。

    朝代更替時的兇險,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稍不留意可能便會摔個粉身碎骨。

    但嘴上自然只能道:“這種事,講求的乃是順其自然……”

    紀棟忙應道:“下官明白……”

    就像他當年考中時,不少人同他請教經驗,讀書時便已將頭髮給讀稀了的他,也皆是拿淡然從容的語氣回答順其自然。

    所以,但凡是成功些的,誰的人生中還沒幾回順其自然了?

    見他很是上道,江太傅緩聲說道:“紀府尹晚間倘若得空,倒不如隨本官去平清館坐一坐。”

    紀修趕忙施禮:“下官定不失約。”

    江太傅含笑點頭。

    他雖有豐厚經驗,但卻未必適用於眼下局面,有時還是要聽一聽年輕人的想法的,取長補短,方能成事嘛。

    二人一前一後走遠。

    看著江太傅略顯老態蹣跚的步伐,走在後面的年輕御史宋典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江太傅尚且健在,可這天下卻似乎又要再一次陷入亂局了……

    轉頭看向身側之人,只見老師眉眼間亦有憂色。

    今日早朝一議,實在使人心中不安……

    “學生打算回書院轉一轉,老師可要一同前去?”宋典開口說道。

    他初入官場不過數年,而今光景不盛,難免會有茫然不得志之時,每當心中迷茫時,便習慣回一桐書院內走一走。或同學子們說一說話,或單獨於藏書樓內翻一翻先人留下的舊籍,亦或是即便只是在竹林中走一走,心中便總會安寧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