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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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歹也是家屬嘛,一句同意難道還說不得了?”玉風郡主施施然起了身,道:“我固然是同意了,但你同意與否,自然還是要自己做主的。”

    說著,掩口打了個哈欠:“昨夜只睡了個把時辰,這會兒實在困得厲害,我便先回去躺著了。”

    待經過明御史身側時,不忘遞去一個滿含鼓勵的眼神。

    “殿……定寧,你都聽到了?”

    廳中這次當真再無第三人在,明御史有些侷促地開口。

    長公主點頭:“聽到了。”

    都是那丫頭先斬後奏出的主意。

    但……她也沒有反對便是了。

    “那……你是何想法?”明御史鼓足勇氣問。

    今日既是來了,自然不能不明不白地離開,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能接受,只要是她遵從內心之下的決定即可。

    看著這樣的他,敬容長公主忽然輕笑了一聲。

    她突然想到了許多年前,父皇即將入京時,她與明效之最後一次在舊宅見面時的情形——

    那時二人是多大年紀呢?

    好像只十三四歲吧。

    在舊宅的那棵老棗樹下,他就是這般侷促又帶些期待地問她——定寧,待到了京師之後,咱們還能……一起打棗子嗎?

    當然能啊!

    她答得毫不猶豫。

    很快,父皇登基,她隨夫人和兄長一同進京,從此住進了宮中。

    她初至京城,被封了公主,有太多規矩禮儀要學,太多變化需要適應。

    後來隱約聽聞他果然也來了京城,還考進了一桐書院。

    她曾跟著二哥偷偷去看過一次他的辯賽,他贏得很漂亮,聽說先生們都極看好他。

    他有抱負,有天賦,無疑是要走科舉入仕的。

    彼時前朝餘黨尚且猖狂,她出宮的機會又實在極少。

    一來二去間,那個一同打棗子的約定,便被拋到不知哪裡去了,且她的宮殿裡也沒有棗樹。

    再後來,父皇提議要替她選駙馬,她自覺年紀到了,便也就稀裡糊塗地答應了——她心中對此並不熱衷期待,但也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有些東西的錯失,發生在不知不覺間。

    正如它們的存在,本就朦朦朧朧,無聲無息,叫人難以察覺。

    並非所有的情感,都是轟動熾熱,且明朗到一經出現便叫人無法忽視的。

    她和明效之之間,全然談不上如許家二老爺和景盈那般刻骨銘心,清楚地知道自己非對方不可——

    他們更像是兩條線,有過交集,錯過間又有過各自的生活軌跡,卻在經歷了諸多之後,再次重逢交匯在一處。

    她近來總是在想,半輩子已過,也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的。

    或者說,有什麼非要在一起的理由嗎?

    思來想去,的確沒有。

    但這一刻,她卻忽然有了一個清晰的答案。

    在他眼中,她還有著昔年的模樣。

    就好像,他替她一直藏留著與謝定寧有關的一切,當下又悉數還給了她。

    於是,此時此刻,她站在他面前,便又成為了當年那個爬樹摘棗,簡單自在的謝定寧。

    正如她裝作失憶,內心惶惶不安的那段時日裡,每每坐在牆頭上發呆時,若碰巧見到了自牆下經過的他,便總有莫名的安定感。

    此時心中明朗之下,她突然覺得,安排了這一切的命運彷彿玄妙而又憐憫,追著她這個平生未開竅的人,執意要將這份安定送到她手中。

    四目相視間,她向他露出笑意來:“明效之——”

    他微微一愣,忙點頭:“欸!在呢。”

    “你還從未曾來過我這兒吧?”她笑著問。

    “是。”

    後牆處倒是常去的,有多少塊磚都一清二楚……至於那棵棗樹,更是他看著長大的。

    敬容長公主微微挑眉,道:“那我便帶你轉轉,姑且先熟悉熟悉吧。”

    說著,轉身就要往廳外去。

    “……”明御史腦中“嗡”得一聲,陷入了一片空白。

    走了幾步的敬容長公主回過頭來,看著他:“怎麼?不想去?”

    “……豈會!”明御史驀地回神,微紅著眼睛連忙點頭,快走兩步跟上來。

    二人一前一後跨過正廳門檻。

    歲首伊始,萬象更新。

    正月十五上元節這一日,一道賜婚的聖旨忽然傳開。

    這道旨意於大多數人而言,可謂毫無預兆,說是橫空出世也不為過——

    陛下竟然替敬容長公主指了位駙馬!

    那可是敬容長公主!

    且那被指為駙馬的不是旁人,竟然是明御史!

    那可是明御史!

    須知明御史自入了都察院以來,彈劾最多的便是敬容長公主此前養面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