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54.麻木與仇恨


  雨不停地墜落,形似一種可怕的刑罰。

  酸雨的臭氣會讓任何聞到它的人在頭半個月裡痛不欲生,為自己被折磨的鼻腔感到悲傷。但是,只要時間一過,他們就不會再在意這份折磨了。

  因為新的折磨已經降臨。

  工廠。

  用諾斯特拉莫語說的話,工廠是四個音節。很拗口,而且,如果根據工廠的全名來唸的話,這個音節會增加到一個可怕的地步。

  所以工人們只會用四個音節來稱呼。

  反正,在哪一間工廠工作又有何區別?最終的結果都是染病,死在棚戶區。他們對此早有預計,並不感到如何悲傷。

  畢竟,絕大多數人都早已麻木。

  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蹲在自己家中的角落,佝僂著背。

  他的姿態很怪異,如若一個人想要舒適的蹲下,就不應該將背突起成那樣,可他就這麼做了。

  不僅如此,他甚至沒有覺得有何不適。

  酸雨打在他頭頂破爛的木板上,從縫隙內侵襲進入他的家,在地面上製造出了淺淺的水窪。男人的表情很呆滯,並不打算說話,或對這些雨形成的水窪做什麼。

  他只是忍受。

  門外傳來隱約的咳嗽,還有一個腳步。在雨幕中,這兩樣東西越來越近,直到一個推開門的聲音壓過了它們。

  “約瑟夫!”一個人在門口沙啞地喊。“又多了!”

  “......什麼?”

  “死人又多了!”

  喊他的人用一種夾雜著恐懼與某種複雜情緒的語氣說道。“是他做的,絕對不會有錯!血在牆壁上,還有字!”

  約瑟夫咳嗽了一聲,緩慢地站了起來。他瘦骨嶙峋的身體在黑暗中緩慢地展開,看上去醜陋的令人吃驚。這個男人咳嗽著,開始穿自己僅有的一件外套。

  然後,他問:“列去了嗎?”

  “去了,他把那些字也記下來了!”

  “只是記下來而已......”約瑟夫咕噥了一句。“他又不識字。”

  “別說了,快過來吧!”喊他的人興奮地轉過身遠去了,病痛的身體從未如此雀躍過。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內閃著一種光,一種有別於麻木的光。

  但是......它也並非希望。

  約瑟夫搖了搖頭,緩慢地走出了自己的家門。

  棚戶區的路上已經有不少人正在行走了,他們近日無需去工廠進行工作,但在這個時間,能看到這麼多人一起朝著某個方向行走,也是一件相當令人摸不著頭腦的事。

  好在約瑟夫不會。

  他知道他們要去做什麼。

  他默不作聲地跟上隊伍,在酸雨中緩慢地行進。惡臭的雨打溼他的頭髮,打溼他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膚被灼燒到疼痛不已,但他統統不在乎。

  ——他的眼中也閃著那種光。

  不知走了多久,他們抵達了目的地。一座高聳的尖塔在陰森的雨幕中俯瞰著這些瘦弱的、衣不蔽體的鬼影。他們抬起頭,凝視著它。

  約瑟夫聽見人群前端傳來了一些輕微的交談聲,於是他開始繼續向前。這件事對於他的身體來說很不容易,擠過幾個人就讓他開始喘息了,但他並不覺得累,只是一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