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176.泰拉(三十七,歐爾·佩松的大冒險)



            歐爾·佩松睜開眼睛,並看見燃燒的天空。

硫磺的臭味衝入他的鼻腔,他感到自己在搖晃,又或者是地面正在搖晃,還有人正在他周圍吶喊.

又過一會,他眼前的世界方才終於不再模糊。一些應該被記起的事,以及他自己的名字就此從腦海深處浮現。

他睜大眼睛,立刻抬起右手抓向了胸前。入手那沉甸甸的重量讓他長出一口氣,接下來的一聲尖叫卻讓他寒毛倒豎。

他想起自己在哪了。

歐爾·佩松翻身滾起,他的.他渾身上下都在痛,尤其是胸前。儘管大腦一片混亂,但歐爾還是做出了一個可靠的推測。

那陣爆炸和之後的墜落讓他大概復生了一次,或者兩次,而這疼痛自然是那塊寶石在重力下的作用。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帶著血的焦黑軍服,忽然意識到了這個推測的盲區——爆炸本該讓他的衣服全都燒乾才對,他可以復生,但他的衣服顯然是不能的

那麼,這算什麼情況?

他的思索沒能持續太久,胸口處傳來的一陣炙熱滾燙讓歐爾·佩松立即回過了神,他掃視周圍一圈,本能又開始強硬地催促他做出行動。於是,他的身體便搶在理智迴歸以前動了起來。

歐爾開始發足狂奔。獨屬於戰爭的臭味從撲面而來的熱風中殘酷地湧進鼻腔,開始愈發危險地提醒他,他此刻身處何方,又到底是在做什麼。

而他現在已經沒有空去理會這些事了當務之急是先找到一把武器,從掩蓋著厚厚灰燼的戰壕中,他從一個早已死去多時的士兵手裡拿到了一把狀況還不錯的戰鬥霰彈槍。

是個重傢伙,但也是個好傢伙。他蹲在戰壕裡,拔下它的彈鼓看了一眼,霰彈在其內壓得滿滿當當。

這件事讓歐爾又抬頭看了眼那位慷慨地贈與他裝備的死者,後者炸開的胸腔和那呆滯的表情昭示了他的死法——被流彈在不經意間打死。

戰場上最常見,也最廉價的死法。在機槍和火力優勢學說被髮明以後,這樣的死法便成了步兵們的家常便飯。

歐爾誠心誠意地為他默哀了片刻,然後便端著槍在戰壕內行進。

此時此刻,他能聽見的聲音其實並不多,可每一個都十分劇烈。它們混雜起來,變成了一種令人無法忍受的劇烈嘈雜。

野蠻的呼喊、瘋癲的狂笑、炮彈墜落、槍火呼嘯.所有的這一切都在歐爾·佩松的耳邊迴盪,它們讓他的頭又開始疼起來了,兩側太陽穴隨著心臟的跳動一齊鼓動不休。

如此熟悉,如此可怕——他費盡畢生心思想要逃離的一切,如今卻因他自己的選擇而重新降臨在了他的身上。

戰爭啊。歐爾·佩松苦澀地嘆息。

他側頭,看向戰壕另一端蔓延而來的迷霧,然後端槍、瞄準、扣動扳機,沒有半點猶豫,所有的一切都如東方的絲綢般順滑到令人難以置信。

兩個披著人皮的邪教徒被他打爛了胸腔和腦袋,第三人則揮舞著手中長長的獸骨刀刃衝了過來。他的臉上滿是狂熱,那張已經瘦到脫相的臉上看不見半點應該屬於人類的理性。

歐爾瞥了一眼,平靜地等他靠近,並趕在他揮刀以前再次扣動扳機。

“轟!”

響亮到和炮聲沒什麼區別的槍聲再次爆發,戰鬥霰彈槍毀滅性的火力將這個試圖靠近他的敵人的整個上半身全都打成了一團血霧。

歐爾放下槍,走過去用腳踩住了那把獸骨長刀。他看了它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把它撿起來用。有把刀是很重要的,有些場合,槍總會派不上用場,這是他的經驗之談。

然而,就在刀刃入手的那一刻,他胸前的那塊寶石卻再次熾熱了起來,有火焰般的光華從胸口冒出,一閃即逝,將整把刀瞬間燒成了灰燼。

“.”

歐爾無言地握了握手,染血的戰鬥手套內一片慘白的灰燼。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繼續前進。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也不知道跟隨自己一同墜落的部隊在何處,他只是一心前進。

他可以對上帝——或者是那個上帝——發誓,他沒想幹老本行,也沒想著要真的去當好這個連長。但是,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身邊已經有了一支快四百人的部隊。

他們全都聽他的話,兩個旗手跟在他身後,將染血的旗幟高高舉起。

“繼續前進!”他聽見自己在咆哮,並且真的自然而然地吼出了一句口號。“為了神聖泰拉!”

真是見了鬼了。歐爾在心裡想。

但真正見鬼的事還在後面,因為歐爾從這些存活下來的士兵們口中得知,他們如今正身處泰拉皇宮的東線陣地,編號為第三十六。

坦白來說,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歐爾·佩松的腦子裡有一聲轟然巨響。

怎麼會這麼巧?怎麼能這麼巧?憑什麼這麼巧?他差點就要罵出聲去質問那個人了,他知道他看得見也聽得見,而且八成正在關注他。

但他終究還是沒這麼做。

我還有活要幹。歐爾·佩松憤憤不平地想。不像你,王八蛋,閒著沒事還燒我的刀。

他端著槍從戰壕裡躍起,人群跟在他身後大聲吶喊。他們一邊開槍一邊向前推進了足足六百多米,並就此成功地見到了士兵們口中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