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誰

 文瑾有些冷。 

 許是秋風涼。 

 許是鳳袍被扒下,文瑾被扶回中宮後便坐在椅上發呆沒來得及加衣裳,回想自己和桁哥的過往,那悽苦卻躊躇滿志的童年光陰,情竇初開的青年光陰,漸行漸遠的成年光陰。 

 許是他嗓音薄涼。 

 一聲娘娘,她竟不確定是否在喚她,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灰色的中衣衣袖,他忘了麼,方才他已經將她奪印,他說他們既不是夫妻,也不是帝后了,她甚至不再是廣黎國人。 

 文瑾聽聞皇帝嗓音,不由肩頭瑟縮,她在這片刻光景,想了許多,有想到把自己收拾最漂亮,驅散中宮眾人,獨留自己一人在內,一把火將漂亮的自己和巍峨的中宮送到火海,使蘇文瑾在二十四歲這年落葉歸根,不去面對接下來的顛沛流離,她對故鄉有依戀,落葉不歸根,死在異鄉何其寂寥。 

 前半生如浮萍,她實在心力憔悴,無力面對流離失所的後半生。 

 阿孃說:活下去,弟弟妹妹交給你了。 

 如果自己輕生,阿孃曾經受過的侮辱和冤屈怎麼辦,婁家還沒倒臺,婁淑彩還沒斬首且有被保出獄之傾向,婁太后依舊是太后,踢她孕肚治她大兒殘疾的傅昶仍舊是南藩王。她若死了,這些人除了說一句‘該’外加幾聲痛快的大笑,似乎別無其他,她的死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 

 但她的逝去,會使生養她的母親傷心欲絕,會使她一手帶大的玉甄、寶銀失去依靠,會使傅長林成為沒孃的孩子。 

 文瑾只在腦海中將自己和中宮一起送進火海燒死了,她自己則安靜的坐在那裡,做了決定,此生再不入皇門,她做過幾個決定,有對的也有錯的,這個決定不知對錯,但人總得對人生做些決定。 

 她實際覺得冤枉,委屈,她當真寫了血書,好可惜清流犧牲,大王沒有收到她的書信。也好遺憾人沒有辦法選擇出身和父母。 

 文瑾快速拿手帕在眼睛上擦拭了下,使自己的聲量顯得輕鬆,中秋節,還是要有些過節的體面。 

 她起身對立在門處的皇帝福了福身,就是這把硬骨頭在失去了鳳冠和鳳印之後,仍不肯洩露自己的脆弱,她彷彿內心在滴血,但只要她不承認自己難受,旁人誰又知道她想法,她笑道:“君上,您怎麼過來了,不是同代王后及吳將軍他們去御花園赴慶功宴麼?漓山大捷,可喜可賀。怎麼想起我這佞臣之女來了?” 

 “先來看看你。知道你心裡難受。這麼多年,你不說,朕也知道你難過。” 

 文瑾看了看他面頰,又把眼睛別開了。 

 傅景桁將疏離的眸子緊緊鎖著她面孔,正要再說話,沈子書在他耳畔道:“傅昶、恭親王、淮親王等人並婁太后勢力,自冷宮押了文廣,說是要為您出力,繼續嚴審文廣,以徹底剿除其殘餘爪牙。弟恐怕嚴審是假,為您出力是假,利用文廣作亂害您是真。是否同意傅昶等人將人提走為您‘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