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飄燈 作品

54、再見郭雲深


  南方的冬天來的遲,落在兩廣地界,下兩場冷雨,聽幾聲雷鳴,大風颳過,這便算過冬了。

  金樓裡,透過半掩的綠窗,雨氛綿綢,細如絲髮,沁著幾分秋時未盡的涼意,來不及叫人道聲天涼,轉眼就被那些鶯鶯燕燕的笑語聲衝散。

  聽著外面的動靜,陳拙瞟了眼窗外,“今年瞧不見雪了啊。”

  先生瑞和燈叔坐在一旁,一人端著菸斗,一人攏著袖子,身旁的茶几上擱著一面巴掌大小的算盤。

  先生瑞笑道:“呵呵,我也有十幾二十年都沒見過雪了,活的像個孤魂野鬼,也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回去走走。”

  他臉上雖是笑著,眼神卻有些黯淡。

  論起來他也算形意門的三代弟子。可惜早些年不曉事兒,年輕氣盛,為了搏個名頭,便仗著學了點拳腳替人打抱不平,結果被對頭下了套子,誤聽人言,失手錯殺無辜,闖下大禍,惹來暗門弟子追殺不算,連官府都發下了懸賞。

  最後走頭無路,還是在師父的暗中相助下才逃到了南邊,在這堂子裡隱姓埋名落了腳,當了個賬房先生。

  年前聽說師父病重,他也只能朝北磕了三個響頭,終是沒有勇氣再踏進北方。

  “放眼八千里河山,誰不是孤魂野鬼?”

  陳拙眼中透恨,拿著毛筆,筆鋒似刀,寫的卻不是字,而是依著王五那本用刀心得漫無目的的勾畫著,一橫一豎,一撇一捺,筆筆迥勁,也不成字形,只是隨意揮灑,隨性而起,隨意而止。

  他手上寫字,身體亦隨著馭筆轉腕調動著渾身筋骨,暗自吞吐著氣息,腳下時起時伏,變幻著重心,如踩浪花,但手上的毛筆仍舊很穩。

  他與王五不同。

  王五行的是正道,筆下字形多見方正,見字已能窺其刀道真意。一橫一豎,便是攻守之道,氣勢雄渾,似那山河縱橫,胸懷天下,堂皇大氣。

  他不同,他除了那迥勁筆畫,時不時還要畫個圓,儘管時扁時方,古怪的緊。

  一旁的先生瑞窺得見其中的門道,他乃形意門人,自是知曉畫圓的門道。

  太極便是圓,無圓不成拳;形意也是圓,乃是小圓,是一個點,所謂脫槍為拳,以點擴圓;而八卦是成圓,或者說是弧,腳踏成弧,提手成弧,出手也是弧,轉掌走步皆為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