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名動

 人死了,神還在。 

 他想要把自己這口於民族存亡間,由無數人心血凝成的心氣,以另一種方式傳承下去。 

 既是要做,不妨想的大膽些,開宗立派算什麼,亂世之下,王朝都難逃戰禍,頃刻片灰不存;若說要達到何等境地,真要與誰比肩,哪怕與釋、儒、道三教一爭又何妨。 

 清末民初他受制於瓶頸,如今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能從這偌大江湖層出不窮的奇功妙法中走出一條自己的路……就算這方天地走不出,那就下一世,下下世,世世無窮,見天地眾生,與天下群雄爭鋒,終有功成一日。 

 一剎那,他好似也不排斥這方天地了,反而有些欣喜,有些期待,眼中眸光暴漲,印堂發亮,似有神華湧現,一閃而沒。 

 三合樓上。 

 蘇夢枕正領著自己新結識的兩位弟兄登樓,樓上的狄飛驚早已等候多時。 

 這些年雙方伱來我往,針鋒相對,死了不知道多少弟兄,但從未分出過勝負,不是這邊棋差一招,就是那邊功敗垂成,總能出現意外。 

 就好比如今的白愁飛和王小石,還有陳拙,若非這三人,金風細雨樓怕是昨夜就已不存在了。 

 如今不勝不負,難分勝負,只能是談判。 

 “諸位恕罪,我頸骨不便,無法抬頭,見諒!” 

 狄飛驚還是那副低著頭的模樣。 

 語氣很柔和,帶著歉然,柔和得就好像眼前三人不似昨夜還和他打死打活的敵手。 

 白愁飛一夜殺戮,志在揚名,眼下意氣風發,更是成了金風細雨樓的副樓主,可看見狄飛驚,他卻罕見的心生妒意。 

 這個人,俊秀瀟灑,逸然出塵,骨子裡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漠,實在是好看的叫人生妒。 

 但瞧著對方抬不起的脖頸,他又有些可惜,王小石則是嘆息,悲哀。 

 這等人物,昨夜可是差點要了他們的命,不想有此折頸之厄。 

 蘇夢枕還在咳嗽,也是覺得悲哀,誰都知道狄飛驚驚才絕豔,但折頸低首,氣息難順,武功怕也高不到哪去兒。 

 忽聽狄飛驚說道:“還得再等等。” 

 蘇夢枕一怔,眸光微凝,“等誰?” 

 狄飛驚低著頭,似是個羞答答的姑娘,“苦水鋪一役,還有一人出了手,眼下若無意外,他大抵也會來。” 

 王小石聽的一喜,白愁飛深吸了一口氣。 

 而蘇夢枕瞟了眼窗外的塔湖倒影,飛簷崇脊,望著視野中氣象萬千的京華,不知不覺,又下起了微雨,細如絲髮,淡如煙雲。 

 “我知道,他去了神侯府!” 

 王小石笑的更開心了,白愁飛臉上已無表情,又像是鬆了口氣。 

 狄飛驚問,“可惜麼?” 

 蘇夢枕眼神平靜,“沒什麼好可惜的,人生機遇陸離,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但這不妨礙我和他成為朋友,乃至是成為生死相交的弟兄;若能得諸葛先生看重,或許比待在金風細雨樓更好,至少……咳咳……” 

 他又咳了兩聲,“至少,他救過我。” 

 狄飛驚沉吟不語。 

 樓外卻見變動。 

 長街之上,雨氛稠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