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贈禮

 換作別人和這個狀態下的雲霄面對面交談的話, 或許真會認為雲霄娘娘是前來算總賬的:

 畢竟她的臉色和語氣都算不上友好,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意味;再者,金蛟剪是雲霄娘娘最珍愛的法器, 便是封神大戰之時, 也是在眾人三番五次的求助下才借出的, 可眼下竟然就這樣被秦姝輕輕鬆鬆拿走了?

 ——這簡直就等於從實力方面在打雲霄的臉!

 此時,全凌霄寶殿中的吃瓜神仙們, 在對待這件事的態度上, 分成了旗幟鮮明的兩派:

 以北極紫微大帝為首的傳統派認為, 用人界的表述方法來說,“不告而取謂之竊”。用這樣的判斷標準來看,哪怕秦姝她救了織女雲羅, 可一碼歸一碼,賞罰並行不悖,不能壞了規矩。

 然而在苦主雲羅為首的年輕派來看, 這是“事急從權”, 在緊急狀況下可以忽略部分規則, 以當事人的需求為先。再說了,要不是雷公電母實實在在看到了那截斷開的紅線,吃了顆定心丸, 知道孫守義和雲羅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干,不必有所顧忌, 那道天雷現在只怕都還沒落下去呢。

 一時間, 兩派人各持己見, 莫衷一是。

 哪怕有瑤池王母還在金座上坐鎮著, 從殿下人群中發出的竊竊私語聲也越來越大, 細細聽去, 甚至還能聽見多年不管事的北極紫微大帝站在傳統派之首,發出十分堅決的抗議聲:

 “……斷不可開此先河。如果日後,人人遇到事情都要事急從權,那設置這些條文又有什麼用?依我之見,到底罰不罰她,一要看律令,二要看失主,也就是雲霄娘娘本人的意願。”

 “秦君的確是個千年難遇的大才,又能破除陛下所說的隱患,若諸位同僚有心提攜她,可以等處罰結束後,多給她些補償便是了,實在不該讓功過相抵,免得日後被有心人鑽了空子,肆意妄為。”

 由此可見,這位北極紫微大帝雖然已經很多年不管事了,但對於規則流程之類的套路還是很講究的,是個賞罰分明的正經人。

 秦姝:我對此表示十分痛心,怎麼可以有人明明能幹活卻在這裡偷懶!是時候讓三十三重天的鹹魚們感受一下鯰魚效應的能動性了!

 於是正在眾人發言盈庭之時,玄衣女子卻突然後退了兩步,隨即對著雲霄娘娘推金山、倒玉柱毫不猶豫拜下,半點為自己爭辯的心虛和慌張感都沒有,沉靜道:

 “雲霄娘娘慧眼如炬,且容我稟來。我將金蛟剪化身帶在身邊這般久,的確另有圖謀,不為別的,只為引娘娘出關。”

 這番話一出口,殿內紛爭的聲音先是一靜,隨即無數人大驚不解之下脫口而出道:

 “這……這般劍走偏鋒的手段,如何使得?要是雲霄娘娘今日沒來,你就要受天雷轟頂的刑罰了!”

 “秦君哪,你這事做得真不地道。好不容易斷開了天孫娘娘的紅線,你就應該把金蛟剪化身放回金仙觀中,為何非要雲霄娘娘前來?”

 “警幻仙子莫不是失心瘋了?她到底圖什麼啊?”

 在滿室譁然與愈發多的震驚的目光中,秦姝伏在地上的清瘦身影依然紋絲不動,唯有云鬢間作五嶽之形的寶簪明光閃爍。

 明明她俯下身來時,用的是十分謙和的請罪姿勢,可她的脊樑永遠沒有真正對什麼人彎下過,若有,便也是為萬民,為蒼生。

 那一襲玄衣流水也似的鋪展在白玉階上,讓人恍惚間只覺自己跌入夜色,被擁了滿懷,連帶著她清冷的聲音,也愈發有種令人安心的可靠感:

 “雲霄娘娘,自你千年前閉關後,金蛟剪久不現世,人間又無人敢妄動金仙觀中的金蛟剪化身。如此一來,不管是天界還是人界的紅線,都再無從外斷絕的可能。”

 “便是牽紅線的月老,也只能系,不能解,所謂婚姻,不過是一條永遠沒有出路的死衚衕。故而不管是神仙還是凡人,是女子還是男子,這一錘子的買賣敲定後,就再也不能分開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可週圍不少神仙的面上流露出來,依然是清澈的愚蠢與茫然,似乎很難想明白這個問題:

 為什麼不能分開?不能分開不好麼?這才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啊?

 秦姝見此,便明白了,這是神仙和人類對同一事物的不同感知差異導致的,便無奈地嘆了口氣,細細分說道:

 “假使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雖有萬貫家產,可生性純真,極易被誆騙。”

 “如此一來,凡間便會有收了錢前來說媒的媒人,昧著良心,將對我家財有所圖謀的、好吃懶做的男人說給我,還要把他誇得天花亂墜,說他是這世界上難得的、一等一的好人,好讓送錢辦事的他能心想事成,吃軟飯,吃絕戶,終身不事生產,只扒著我這棵大樹過活。”

 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們雖然鹹魚,但絕不缺德——那位身受重傷的紅線童子汲汲營營多年都沒能升職,便可見天界對品德的看重——立時便有人大罵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