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好吵

 秦湛瑛放下奏摺,活動脖頸,正好看到這縷煙。

 不怪他如此想,尋常身子骨好的人,不會因為乘上輕舟攜臣賞春風,回來就立時犯了咳疾的,這咳疾斷斷續續了半個月,咳不死人,也一直不曾好。

 若天公不作美,讓他這兩年就走了,丟下這如畫江山,倒是可惜……可惜那些組成江山的百姓,換了個人坐皇位,怕是顧不上他們了。

 高大的青袍太監壓低清亮陰柔的嗓音:“主子爺,錢大人求見。”

 “讓他進。”

 通傳的太監腳步極快,迎進一紅袍官員,正是當朝首輔,錢阿全,他看起來四十來歲,氣度威嚴,任何被他注視的人都後脊一緊,生怕自己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周到。

 可這人人畏懼的內閣首輔在君王面前,卻不自覺矮了一截,如同仰望春神的凡人,難怪去年的狀元郎酒後寫詩誇陛下氣度卓絕,不該人間所有。

 秦湛瑛不說話,只是好奇這位老部下要和他說什麼事,就見錢阿全肅正跪地,將朝冠摘下,此舉令殿角書案上整理奏摺的女官面上一驚,唯有帝王饒有興致。

 “陛下,有關昨日您在船上說的話,臣想了許久,想請您收回去。”

 秦湛瑛漫不經心:“收回去?哪句話要收,哪句話不收?只是幾句話,還勞你摘了官帽與朕說話。”

 錢阿全跪伏餘地,額頭觸到冰冷的黑色瓷磚。

 “陛下,您說的那句,我走後,諸位該慎言慎行,避開禍事的話請收回去,您未至而立,正當壯年,怎麼也不會走在微臣前頭,此話不祥,收了吧。”

 秦湛瑛怔了怔,想笑,又別過臉咳起來,祝大午為他拍著背,他揮揮手:“只是為了這個?大可不必如此鄭重其事,起來吧,阿全,下次再因這種小事煩我,我就把你扔出去了。”

 錢阿全依然跪著,只是起身,看著光可鑑人的磚地,秦湛瑛也不在意,將一本奏摺扔到地上,錢阿全的面前。

 “談正事吧,劉紫妍呈密摺給我,說雲省有疫疾,她想開藥庫救人,就有人趕在她前頭把藥庫燒了,她只好從別處籌藥材,請了大夫將疫疾壓了下去,這燒藥庫的案子卻要我派人去查。”

 “火龍燒倉,上千年的老招了,卻總是那麼管用。”秦湛瑛意味深長。

 錢阿全做首輔前是刑部尚書,聞言便說:“劉巡撫必是心裡明白誰放了這把火,卻不好處置,才請陛下派人。”

 秦湛瑛:“紫妍是女人,很多事不好辦,她要我做靠山,我就讓她靠嘛,皇帝就是幹這個的。”

 給老百姓靠,給臣子靠,給這個國家所有需要他的人靠。

 “去吧,和王週週商量一下,帶人帶刀子過去,該殺就殺。”

 秦湛瑛起身,懶得穿鞋,腳上只有厚實的襪子,他踩著地面,走過去將錢阿全扶起來。

 ……

 呂瑛醒來,手撐著床坐起,發了一陣呆,敲了敲腦袋。

 秋瑜走進屋:“敲什麼腦袋?別敲壞了,哪裡不舒服和我說,頭疼得話我給你揉揉?”

 他將窗戶打開,天光映入室內,照得亮堂,屋裡的藥香也順著流動的空氣飄出去,有鳥雀嘰嘰喳喳,但沒人聲吵。

 秋瑜又拿外套罩呂瑛身上:“別凍著。”

 呂瑛還是想不起夢裡有什麼,只記得自己在夢裡很冷,是燒了很多炭盆都暖和不起來的冷,冷到身體發麻,在麻木中又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他扯著秋瑜的袖子:“我腳冷。”

 “知道了。”

 秋瑜坐在床邊,雙手將呂瑛的小腳丫一包,揣懷裡,順帶做個足底按摩,據秋瑜前世的爸爸說,給兒童做足底按摩可刺激孩子更好的生長發育,結果給秋瑜刺激過頭了,長出個打排球的個子。

 秋瑜說:“我給你做雙毛拖鞋吧,那個比靴子穿著方便,比布鞋暖和,對了,有人給瓊崖島送了信,指名道姓要找你娘。”

 呂瑛:“誰?”

 秋瑜:“劉紫妍,就是湖湘巡撫劉千山的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