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行 作品

第67章 庇護(二更合一)

 如果敲門的是要趁火打劫的鄰村人,或者是山上的殼人,他們就拼了!

 村長嘶啞著問:“你是誰啊!”

 敲門的人暴躁道:“勞資是雨神教的劉紅花,我還是東濱城千戶,帶教友來救你們了!裡面的人還活著沒!有沒有生病的!”

 村長也是信雨神的,他透過門縫,就看到一面黑底繡金線蛙紋的旗子,心裡一橫,打開了門。

 “我們這有好多生病的!”

 秋瑜坐在偏殿裡照顧重症病人,累極了就靠著門扉眯了一會兒。

 夢裡,他聽到了咿咿呀呀的戲曲聲。

 他坐在一處熱鬧的戲臺下,前後左右都是穿著樸素卻暖和的百姓,他們坐在長椅上,臺上的戲班唱著《花木蘭》,只是調子與南禹時代的不同,比之現代的又古樸一些。

 秦湛瑛坐在他身邊,專注地望著舞臺,手裡捧著碗瓜子,嗑得不亦樂乎。

 這位君王穿得也很樸素,就是一身素藍的儒衫,可他美得如同春神,只是坐在這裡,便沒有人不知道他是秦湛瑛,是皇帝。

 可是沒有人打擾他。

 待木蘭提槍出場,清喝一聲:“眾將士,隨我保家衛國!”上演了一段精彩的武戲時,秦湛瑛放下瓜子碗,雙手鼓掌。

 長大的祝大午也站在旁邊叫好,又從瓜子碗裡抓了一把,跟著秦湛瑛一起嗑,王週週路過,也過來抓了一把瓜子。

 錢阿全和陳鈞帶家人出來逛街,看到君王又白龍魚服也是面露無奈,但他們沒有打擾秦湛瑛,只是給肩上的孩子買了風車,牽著夫人的手離開。

 是了,因秦湛瑛思想開明,所以下頭民風也逐漸開放起來,男子也能牽著心愛女子的手走在人群之中。

 在瑛瑛面前,愛情不是羞恥的,勇敢是被讚歎的,黑暗是被正視和改正的,一切都是人間應有的模樣。

 秋瑜坐在秦湛瑛身邊,看了許久的《花木蘭》,夢醒時,心口一陣酸澀。

 在你走後,這些人該多不適應這個世界啊。

 呂瑛一晚上就跑了兩個村子,又找到了黃家和鍾家的圍龍屋,給他們病得最嚴重的人送蒜素膠囊和成藥,順便從這兩家知道了其他殼人圍龍屋的地點。

 圍龍屋是殼人特有的建築,也是古代民間少見的大型建築,牆瓦都很完備,住這些屋子裡的人是不怕雨淋水淹的,只是缺藥。

 呂瑛在天矇矇亮時回了城,身邊已跟了許多殼人,這些殼人幫他聯繫上了東濱城內的其他殼人,有行商的小販,也有讀書的,做官吏的。

 通過他們,呂瑛終於搞清楚了為何本地的官倉放糧有限(原因並不讓人意外,就是有人貪汙),又問清楚了貪汙的人家。

 接著劉紅花千戶就提著刀子去抄了一家,找出足夠的糧食,官府粥棚裡的粥立刻就稠得能插筷子。

 而呂瑛睡了一覺,午後起床,打著哈欠去見了本地知府,秋知。

 秋知看到他時,與秋瑜有幾分相似的俊麗面孔上浮現一抹笑意:“我思忖著,你也該來了,如今這局面,也只有呂家可以收拾,只有你們,才敢收拾。”

 嬌小的孩子依然坐在屬下懷中,看到秋知,卻主動跳到了地上,沒有再擺出居高臨下的模樣。

 孩子柔嫩的聲音在室內迴響:“我這次走了許多地方,見過不少糜爛的官府,東濱算是好的,以你的處境,能做到這一步,已是不易。”

 秋知笑道:“畢竟我有個傻兒子,他要賑災,當爹的總想著幫一幫,只是秋家的勢力集中在湖光道,粵東道這一塊還是不熟,我盡了全力,也只能找回一半的糧食。”

 呂瑛接話:“剩餘一半不是找不回來,而是如果要找,你的官帽也不保。”

 只這一句話,秋知面上的笑意便消失了,然後他面露苦澀:“到底是雨神後裔,您的靈慧比成人都不差了。”

 呂瑛不語,只走上前幾步,秋知便主動起身將主位讓給呂瑛,呂瑛毫不客氣地坐上去,又有奴僕過來倒茶送點心。

 秋知坐在下首:“此次東濱城糧倉被貪汙一事,我是心知肚明的,要不是小瑜帶著暴雨颱風的消息回來,讓他們不敢出海,那些糧食最終會被運到焦家手中,又或者被海上的風浪徹底沉了,這事我也是默認的。”

 “做官不就這樣麼,若想加入某一黨,就得先和他們同流合汙,民間有些人做生意,都要商人帶著買家、中人和管事的官一起去嫖,或者一起做些什麼只有自己知道的髒事,才能被視為自己人。”

 秋知苦澀道:“我是想做實事的,可有些實事,不入一方勢力,便絕對做不成,我先前做縣令時想修堤,若沒給上官賄賂,他便不給我錢糧,我現在又想重整此地商稅律法,將港口經營得不輸給瓊山港,為北地送更多糧餉,助將士們抵禦孟人,可焦閣老卻壓了我的奏疏,意思很明顯,我投誠,他才將這份摺子送到聖上面前。”

 “那些人一直如此,黨爭總比做實事重要,想做實事的人也會被他們拉下水,染得一身髒臭,我有報國之心,卻也成了蠹蟲!”

 說到最後,秋知已滿臉嘲諷。

 呂瑛想,若是自己不管此事,秋知為了秋瑜而強行撈回來一半糧食,那一半糧食本該是依附焦家的其他大族來吃,現在吃不著,必然會恨上秋知,而秋知又想做實事,以後還是要投靠某一方,只怕以後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實事辦了,給皇帝撈了足夠的軍餉,可自己也滿身汙水,到了不得不被新帝砍頭以謝天下的地步。

 在南禹的朝堂上,想做實事的官員反而很難有好結局。

 呂瑛一想到南禹的腐朽,還有那盤根錯節的一群大族,突然就有點不想要老秦家的皇位了。

 呂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懨懨的:“行了,我知道了,你把商稅的摺子呈給我,其他的你甭管了。”

 秋知對呂瑛深深一禮:“多謝呂公子,魚仔能得您的看重,真是三生有幸,屬下明白,您出城救殼人,既是為了庇護信徒,也是讓魚仔不至於得罪死殼人。”

 在粵東道待久了,秋瑜的爹也開始像其他當地的父母一樣,用“x仔”叫自己的兒子。

 呂瑛:“沒事,我幫你也不光是因為你兒子,你本人也有我出手的價值。”

 這年頭想找個有心辦實事的官還挺難的,沒想到東濱一行,就讓他逮著了劉紅花、秋知兩個,只要他們能力不差,呂瑛就把他們當呂家插在粵東道的棋子用了。

 想來他那便宜大伯也不會介意自己腐蝕粵東道吧。

 呂瑛懶懶想著。

 秋知上前為小人家倒茶,又對呂瑛鞠了一躬,和姜平、嵐山、嵐溪、華美靜等人互道姓名。

 這就算新馬仔入夥了。

 跟過來的劉紅花拍拍秋知的肩膀,親熱道:“我早和你說了,到了此處就得拜雨神爺爺的碼頭。”

 秋知搖頭感嘆:“我可是天天拜雨神哩。”

 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