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春申君贈禮



 “信陵君如今在趙國。”他硬著頭皮道,“趙王賜給信陵君封地,信陵君雖閉門不出,但身體應該無礙。”


 朱襄悵然:“信陵君入趙了?他應是投奔平原君吧?平原君可還好?平陽君的身體是否安泰?”


 趙國使臣答道:“還好,都很健康。”


 朱襄見趙國使臣不假思索便簡略回答,心頭一梗。


 他看了一眼趙國使臣坦然的神情,淡然道:“那就好。”


 這位趙國使臣並不是一個好演員。雖然他故意露出了坦然的神色,好像不是說謊,但他剛才因為自己提起當年入秦之事而神色窘迫,臉色變換這麼快,顯然是心裡有鬼。


 平原君的身體恐怕已經很不好了。平陽君身體如何還不得知,肯定也因為平原君的身體而焦頭爛額中。


 平陽君雖眼光比平原君稍稍長遠一些,但從識人用人,到才華聲望都比平原君差一些。在如今趙王的聲望被多番打擊後,平陽君恐怕難以撐起整個趙國。


 正如魏國有信陵君,趙國也正因為有平原君才多次渡過難關。


 朱襄心中有一點淡淡的悲哀和遺憾。


 他對平原君、平陽君的感情並不濃厚,只是有些覺得有些可惜可憐。


 見朱襄的臉色,趙國使臣雖演技不好,但能被精挑細選派來秦國出使,他也並非蠢人,立刻察覺到朱襄可能猜到了什麼,心裡十分緊張。


 朱襄也看出了他的緊張,打圓場道:“我會備些禮物,請幫我轉交給平原君、平陽君和信陵君。”


 趙國使臣心中鬆了口氣:“是。”


 朱襄沒有繼續詢問魏國和趙國的使臣,獨自喝著酒,就像是發呆一樣。


 魏國和趙國的使臣不敢主動與朱襄攀談。


 他們本來準備了許多奉承朱襄的說辭,而且就算不代表各自的國家,以私人而言,他們也希望得到朱襄的指點。


 可他們沒想到見到不似凡人的朱襄後,心情會如此緊張,連大氣都不敢喘。


 朱襄公鶴髮童顏,氣質如高山雪松,哪怕坐在喧鬧的人群中,也像是遺世而獨立,彷彿身邊有一層風雪,將他與世間凡人隔絕。


 子楚給蔡澤使眼色:朱襄在發呆。


 蔡澤用眼色回答:他一定很無聊,很想離開。


 兩位友人在心裡同時嘆氣。


 先主和君上都寵溺朱襄了,讓朱襄過得太自由,幾乎不參加宴會,也不接受別人拜帖。連咸陽城中權貴宴請,朱襄也只是只送禮物,幾乎不出面。所以朱襄現在參加宴會,怪不得會無聊得直接走神了。


 子楚見朱襄已經發呆發得很久沒喝一口酒,彷彿已經神遊天外,睜著眼睛睡覺中,實在是看不下去,讓人藉口嬴小政想念朱襄,讓朱襄暫時離場。


 朱襄真以為嬴小政想他,趕緊去找嬴小政,結果嬴小政正在呼呼大睡。


 他氣得戳了戳嬴小政的肚子:“小沒良心的,舅父在前面受苦,他倒是在這裡偷懶。”


 雪放下手中刺繡:“政兒之前哭了好幾日的靈,之後又要扶棺送先主入陵。他如此勞累,抓緊時間休息怎麼了?再說你在前面赴宴,怎麼就叫受苦了?”


 朱襄坐在雪身邊,環著雪,頭放在雪的肩膀上道:“我知道政兒累,我就說說。不過赴宴真的就是受苦。”


 他開始抱怨,菜難吃,酒難喝,和人勾心鬥角也累。


 朱襄抱怨:“秦國國喪,怎麼還有酒?還不如喝白水。而且秦王宮的酒什麼時候這麼難喝了?我給的釀酒方子白給了?”


 雪無奈道:“你沒聽荀子講解宴請嗎?那不是酒,是一種放了特殊草藥的代替酒的飲品。”


 朱襄道:“我還真沒聽,誰會聽宴席上會上什麼酒水菜餚?”


 雪更無奈了。你是禮官,你還不聽?雪輔佐秦王后華陽夫人準備宴席,都把菜單記得七七八八。


 朱襄隨意和雪閒聊了些日常的事。聊著聊著,朱襄也犯困了。他鑽進嬴小政的被窩裡,與嬴小政一起呼呼大睡。


 雪放下刺繡,拿起賬簿,一邊看賬簿,一邊給朱襄和嬴小政打扇子驅趕蚊子。


 屋內薰香的煙霧嫋嫋升起,屋內除了朱襄和嬴小政略大的呼吸聲,就是雪翻書的聲音。明明有聲音,也顯得十分靜謐。


 待煙霧瀰漫,蚊蟲不會再出現,雪放下扇子,看著良人和孩子的睡眼微笑。


 與良人和孩子分別那些時日,雪時常孤單得睡不著。不過後來她也習慣了。


 一旦白日有許多事可做,晚上就不會太思念在遠方的家人。這就是良人常常對她說的,“雪,你該找些自己想做的事,不要把精力都放在我和政兒身上,這樣才能過得開心”吧?


 不過雖然她找到了想做的事,還是與良人和孩子在一起的時候最開心。


 她將賬簿放好,也臥在朱襄和嬴小政身側,與兩人一同偷得浮生半日閒。


 朱襄以自己在宴請時睜著眼睛睡覺的強大天賦,讓諸國使臣知道了他是一個遺世而獨立,不能隨意搭話的人。


 連黃歇都有些為難,不知道要如何引起這位人間仙人的興趣。若是朱襄沒興趣,他就不可能找到機會與朱襄結交。


 他思來想去,找到了藺贄幫忙。


 藺贄回到秦國後,沒有立刻回咸陽。他為秦王柱辦了些事後,才堪堪趕上葬禮的尾聲。


 之後,他也要同秦國百官一同送秦昭襄王下葬,暫時不離開咸陽了。


 藺贄回到咸陽後,黃歇立刻前來拜訪,奉上重金,希望藺贄能夠幫他引薦。


 此時朱襄正在藺贄家中。


 藺贄開玩笑道:“你說這重金,我收還是不收?”


 朱襄提醒:“你收受賄賂,小心被君上關牢裡。”


 藺贄道:“這你不用擔心,我只要分一半給君上,君上就不會罰我。”


 子楚道:“見者有份,你不分我一半,我就以太子的身份上告你。”


 藺贄罵道:“屁,想都別想,別想從我手裡摳出東西!你都當太子了,該你給我東西。你不賄賂我,我就去支持你的兄弟,你以為你當太子就穩了嗎?”


 子楚深呼吸:“朱襄,你聽聽藺禮說的什麼蠢話?這話傳出去,他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朱襄敷衍:“沒事,禍害遺千年,我相信藺禮一定能逢凶化吉。”


 子楚道:“下次我不會和你一起來見藺禮。我應該和蔡澤一起過來。”


 藺贄疑惑:“對了,蔡澤呢?他居然不出城一百里來迎接我這個摯友?難道他當了丞相之後,就驕傲了?”


 朱襄道:“我和子楚都出宮了,你猜誰在宮裡處理我們該做的文書?”


 子楚乾咳了一聲:“我該做的事,回宮之後自會做。”


 朱襄齜牙:“我好不容易推給蔡澤的事,回宮之後絕對不會做。”


 子楚無語:“蔡澤多倒黴才會與你結識?”


 朱襄道:“彼此彼此。”


 藺贄點頭:“蔡澤多倒黴才會與你二人結識?”


 子楚和朱襄異口同聲道:“你最沒資格說這句話!”


 藺贄捋著自己剛修剪的美須:“我知道你們嫉妒我品行高潔,才華橫溢。沒關係,我心胸寬廣,不和你們計較。”


 藺贄的老僕忍不住提醒:“主父,春申君還在外面等候。”


 藺贄露出恍然神色:“對哦,把他忘記了。話題轉回來,你們說這個重金我收不收。”


 朱襄道:“收,我拿五分之一。君上、夏同、蔡澤各拿五分之一。”


 藺贄露出肉疼的神色:“我就只得五分之一?朱襄你太狠了。誰說呂不韋是奸商?你才是真的奸商。”


 子楚道:“若是呂不韋在這,恐怕這錢全部都會落入朱襄囊中。既然是拜見朱襄,朱襄不收點禮物怎麼行?”


 朱襄贊同:“對,你還得額外拿錢賄賂我,我才去見春申君,不然不見。”


 藺贄揮袖子驅趕朱襄:“去去去,那我不見了。”


 朱襄笑道:“現在才說不見?晚了?走,子楚,我們去他庫房裡搬東西!”


 子楚與朱襄一同起身,往藺贄後院庫房走去。


 藺贄對他們倆的背影破口大罵,罵完後對僕從說準備馬車,他們盯上什麼就給他們搬什麼。


 家僕哭笑不得。


 子楚和朱襄離開後,藺贄整理了一下衣衫,披散著頭髮出門迎接春申君。


 他滿臉愧疚:“我剛正在沐浴,讓春申君久等了。”


 春申君見藺贄居然披散著頭髮,不疑有他:“不,是我冒昧來訪,請藺卿不要怪罪。”


 這個時代的卿大夫都很重禮儀,特別是藺贄還自稱荀子弟子,在楚國經常與人討論儒學,自然應該更加註重禮儀。


 卿大夫見貴客,肯定會特意穿戴好衣冠以示尊重。藺贄竟然披散著頭髮,恐怕是真的出來得很匆忙。


 若是其他人,春申君可能以為受到了輕視。但藺贄一直很懂禮知禮,他應該是怕自己等久了,所以來不及吧。


 春申君這麼想後,對藺贄多了幾分親切。


 藺贄聽了春申君的請求之後,苦笑道:“雖然我是朱襄的友人,但正因為是友人,我才不能無視他的意見,隨意帶人去拜見他。若我這麼做,別說我的門檻會被人踏破,恐怕朱襄也煩不勝煩了。”


 春申君心情低落:“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