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 屋漏連夜雨

秦王子楚順著荀子的話思考了一會兒L,道:“大概是因為南楚國那些封君吃的少了,糧食就多了。”

江淮平原早就已經被開發得很完善,產出的糧食比傳統中原地帶還要多一些。雖然水利基本荒廢,但底子在哪裡,沒有戰亂和過重的徭役,還有人指導耕種,只要不絕收,產出的糧食應該不少。

南楚國封君們也屯了許多糧食,現在南楚國的封君沒了,嬴小政就“吃飽”了。

蔡澤道:“能憑空多出五成糧食,看來太子對南楚國的貴族下手很狠。”

秦王子楚無所謂道:“只是不能讓他們把糧食堆到發黴而已,他們每日肯定還是能吃飽。”

荀子、蔡澤、藺贄三人都點頭贊同。

“還要有太子和朱襄,南邊的地也不需要操心了。”秦王子楚徹底鬆了一口氣,“把今年熬過去,明年就好了。”

三人也希望如此。

今年應該不至於饑荒。只要明年風調雨順,秦國就能立刻恢復。

……

轉眼到了夏季,各地降雨終於增多了。

農人鬆了一口氣。

有這幾l場雨,南秦三郡和江淮平原不至於顆粒無收。

朱襄清點了一下南秦三地的收成。穀物只少了兩成,再加上救荒作物,實際糧食收穫可能比往年還多些。

救荒作物都不耐儲存,只能用作農人口糧。朱襄徵收的穀物和往年一樣,讓農人前幾l個月吃救荒作物,把穀物省下來交稅。

但朱襄的計劃被嬴小政打了回來。

嬴小政多徵了一成的稅。

“今年收成還算勉強。明年若還是歉收,就沒有今年這麼好的收成。我們需要徵收更多的糧食儲備起來。”嬴小政堅持道,“救荒作物省著吃能吃兩三月,他們手中不需要留太多穀物。”

朱襄想說,在淮水以南的氣候下,紅薯、土豆、南瓜存兩三月,可能都腐壞了。

但最終他還是妥協了。

這個國家最終是嬴小政的。且嬴小政治理國家的天賦比他強多了。

朱襄知道,他來自現代的治民理念在這個時代是行不通的。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徵收的稅多得直接把人餓死,他就不會干涉嬴小政治理國家的政策。

南秦三郡這麼多年第一次加稅,農人都沒有任何意見。

誰都知道秦國在打仗,打仗肯定會多徵稅。說來這麼多年稅都如此低, 徭役也不重, 這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再說了,還有南瓜、紅薯、土豆可以吃。雖然吃這些東西飽得快,餓得也快,但每天有飽腹的感覺,他們就感覺過得與往年差不多。

嬴小政只在南秦三郡多徵收了一成的稅,江淮平原比南秦三郡受災更嚴重,但他徵收的稅卻比南秦三郡還多了一成。

南楚國立國時新封了許多封君,為了供養這些貴族,徵稅很多。即使是荒年,他們也從未減過稅。

現在嬴小政將封君的田地分給庶人和自耕的士人,雖然徵的稅比南秦三郡多一成,但比起往年也低多了,還沒有封君這個中間商賺差價,南楚國眾人都接受良好,甚至還感激涕零。

有的人得知南秦的賦稅更低,他們也沒有任何不公平的想法。

庶人如果生出公平的想法,那就是天下大亂的時候了。

不過嬴小政還是故意在江淮平原傳播了南秦三郡因聽長平君的話,所以吃得更飽的消息。

江淮平原的農人交稅之後勉強餓不死,本以為過得還不錯。

對比之後,他們就不滿足了,捶胸頓足後悔沒有聽長平君的勸說。

當身邊有人聽了長平君的勸說,種上了那些他們不太熟悉的救荒糧食,每日比他們多吃一口東西時,他們心裡就更不平衡了。

這次朱襄再指導他們夏種,他們各個都很聽話,朱襄說什麼就是什麼。

秦吏教導他們秦律的時候他們也認真聽了。

嬴小政這半年抓了不少違反秦律的人。特別是原本依附南楚國貴族的士人門客家族,全部丟去修水渠修路,累死了不少人。

乖乖聽話能餓不死,運氣好還可能偶爾吃個半飽;若不聽話,哪怕很小的過錯,都可能被抓去修水渠修路,南楚人們都乖巧了。

嬴小政讓能種田的繼續種田,有不滿心思的貴族全部羅織罪名發配徭役。

南楚國貴族發現被騙,投降後秦國並沒有保證他們的權力,於是圖謀反叛。

嬴小政扶植起南楚大貴族的旁系為官,然後裡應外合下,待他們串聯時,將他們連根拔起。

他將這些貴族家產的三分之一交由原本處於邊緣地帶,幾l乎一無所有的旁系支脈,讓他們成為嫡系,剩下的全部充公。

南楚國貴族哀鴻遍野。但因為“家族”本身還存在,甚至還在秦國當官了,所以消息傳到其他五國時,都沒有引起五國貴族的重視。

嬴小政初步展現出他的“帝王之術”。

他鄙夷韓國只重“術”,不等於他不用“術”。

嬴小政拉一派打一派,背信棄義將南楚國投降的貴族都折騰了一遍,還沒有傳出太嚴苛的名聲。

“權”“法”“術”“仁”都是相輔相成,嬴小政已經在實踐中摸索出一條屬於他的帝王之道。

朱襄只埋頭種地,即使心裡有些牴觸,也沒有阻止嬴小政。

許多家破人亡的南楚國貴族其實沒有任何過錯,對秦國的治理很配合,平時也沒有魚肉鄉里,甚至可以稱得上德高望重的好人。

如果是朱襄來治理,他一定會嚴格區分南秦貴族的“罪”,更細緻地處理這件事,不波及太多無辜的人。

但嬴小政的目的就是波及更多的人。

為了完成完全摧垮南楚國的貴族階層,換上自己的人的目標,嬴小政不在乎這些人是否無辜。

是否有冤死的人,他一點都不在意。

他扶持的人是否是好人,他也一點都不在意。

他甚至故意用一些謀財害命的壞人取代一群德行兼備的好人為家主,因為德行兼備的南楚國好貴族的聲望太高。

朱襄養大的孩子,終究不會像他。

朱襄很早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所以當嬴小政展現出他的冷酷和算計時,朱襄主動避讓。

他埋頭田間地野,讓土地長出更多糧食。這是他唯一能一直做,不會和任何人起衝突的事。

六月底七月初,長江流域的暴雨還是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