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風不見 作品

第66章 Chapter 66

 說完又滿懷希望問醫生:“他能救活對不對?”

 “病人失血過多,子彈位置也不明確,具體要在手術時才能判斷,家屬務必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對了,”一直在緊盯越衡川生命體徵的醫生抬頭,問沈末:“你是病人的家屬嗎?如果不是,請儘快通知家屬去醫院等候簽署手術同意書。”

 聽到病人家屬這四個字,沈末身體突然抖了下。他開始怕了。

 無論是晏芝越升榮,還是越竹茜,這些人他如今都無顏面對。

 他跟越衡川家人半個月前剛分別,彼時越衡川母親還給了他紅包,那時候的他只覺得無比幸福,絕不會想到再見面時竟是在越衡川生命危在旦夕的時刻。

 市醫院,一群醫護推著滿身是血的越衡川在醫院走廊快速前行,惹來周圍人紛紛側目,驚叫聲此起彼伏。

 砰!

 手術室門關上,將沈末隔絕在外,這條通往手術室的長廊頓時安靜下來,與此同時,門上方的手術燈亮起。

 沈末將頭抵在門板上,雙臂無力垂在身側,右手掌心裡緊緊握著越衡川那枚染著血水的戒指。

 剛下救護車時,他餘光瞥見道路兩側掛滿了明亮喜慶的紅燈籠,這才想起今天是要吃湯圓的元宵節。

 如今湯圓是吃不到了,他只希望越衡川一家能夠團圓。

 沈末向來不喜歡醫院,甚至可以說是厭恨和憎惡。

 小時候的醫院裡有個身患躁鬱症的母親,會無緣無故朝他發脾氣,虐待他,拋棄他。而去年,他又在醫院得知作為男性的自己身體裡有個正孕育著生命的子宮,荒謬至極。

 他人生中所有的悲哀都是以醫院為背景,他對醫院除了厭惡,還有一絲刻在靈魂和心理上的恐懼。

 然而這一刻,他靠在手術室冰冷的門上,只覺得頃刻間醫院成為他全部的希望,唯一的寄託。

 沈末沒有獨自待太久,很快晏芝和越升榮神色匆匆趕到。晏芝化著精緻的妝容,身穿酒紅色長裙,越升榮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領帶是晏芝長裙的顏色。

 顯而易見,兩人剛極有可能在約會或是出席什麼典禮。

 晏芝看到沈末身上的血跡時臉色一白,她踩著高跟鞋撲上前,兩手緊緊攥著沈末的胳膊,哽咽著問:“月月呢,他怎樣了?醫生怎麼說的?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槍?”

 越升榮那張冷冽的臉龐也出現了裂痕,碧藍的眼底充斥著濃烈的擔憂,他攬住晏芝的肩,沉聲問:“到底怎麼回事?”

 面對越衡川父母的質問,沈末霎時被愧疚淹沒,小腹也因此絞緊,傳來鑽心的疼痛。他深吸一口氣,隨即咚的一聲跪在了晏芝和越升榮面前,硬著頭皮坦白說:“對不起,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晏芝還沒聽完就靠在越升榮肩上哭了起來,越升榮心裡同樣不好受,但心知他兒子對眼前這人的深情,還是疲憊道:“快起來吧,如果他知道你在一門之隔的地方跪著,他那小心眼醒了非記仇不可。”

 小心眼……是啊,越衡川就是小心眼,不然也不會在生命垂危之際還在吃蔚藍的醋。

 想到這裡,沈末渾身又是一陣彷彿被車碾過的疼痛,這種疼能一直疼到靈魂裡,深深烙印在上面,無論以後任何時候想起,都能不減一分一毫的復刻一遍,永遠無法消除抹去。

 晏承做完自己那臺手術趕到醫院時,就看到自己的姐姐正趴在姐夫肩上哭泣,而沈末正面色灰敗失神跪在他們面前。

 沈末懷孕的事在場只有他知道,醫院地板冰涼,再加上此番受驚,沈末的身體必然已經快到極限了。

 晏承過去拍拍晏芝的後背,又跟越升榮對視一眼,而後扶起了沈末:“來,身體要緊,坐著等吧,這手術一時半會……沈末!”

 沈末在剛起身後眼前一黑,旋即兩腿一軟暈了過去。

 晏芝見狀又是一驚,她忙道:“快!叫醫生!”

 晏承二話不說打橫抱起昏迷的沈末就要走:“我就是醫生。”

 晏芝滿臉淚痕急道:“你明明是婦科醫生!快把人放下!”

 “這家醫院真不適合他,姐,你們留下守著小川,沈末我先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