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清歌 作品

第97章 097 北魏奸細

 在程國公的請求下, 第二位證人很快被帶了進來。

 “民婦見過皇上。”這一次的來人也是個老婦人,可卻比田婆子知禮許多,行禮姿勢十分標準, 哪怕是面對九五之尊,也沒有特別惶恐,明顯是經過常年調-教出來的。

 對於程國公一次不成, 又找證人出來的行為,趙雅茹原本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是所謂的證人多,就能站得住腳的, 相反他這樣不停更換證人,才顯得他發虛。

 只是當這婦人給皇上行完禮之後, 又轉頭給她福了福身。

 “夫人,許久不見了, 老奴給您見禮了。”

 趙雅茹掃了她一眼, 哪怕眼前人已經變得頭髮花白,看著變化極大, 但她還是認出了這人是誰。

 “趙氏,這回你抵賴不得吧?這可是當年你身邊的二等丫鬟墨月。”程國公得意洋洋的聲音傳來。

 趙雅茹面上的表情雖然維持著冷靜, 但是藏在袖中的拳頭卻死死握緊。

 “墨月,關於程亭鈺這個野種,你知道什麼, 就全說出來吧。”程國公一手指著當背景板的影十一,揚高聲音道。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迫不及待,顯然很想看程亭鈺被揭穿身份的狼狽。

 墨月抬頭看了一眼趙雅茹, 但是這位原本的主子, 卻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不由得咬了咬牙, 面上表情更加惱怒。

 她重新面向皇上跪下,聲音不疾不徐地道:“老奴原本是江揚趙府的奴婢,後來跟著當時的大姑娘,也就是將軍夫人嫁入程國公府,乃是陪嫁丫鬟。夫人生產時,老奴並不在場,對於當時場景並不知情。”

 “只是待將軍和夫人回到望京,兩人的關係卻急轉直下,原本是伉儷情深,到了望京卻總是爭吵,但主子們都沒洩露是為何吵架。當時夫人貼身的大丫鬟們都很著急,有意無意總是勸和,可是很少對丫鬟們發火的夫人,卻十分惱怒,並且冷言禁止她們再提此事。”

 “那段時間,院子裡氣氛十分緊張,誰都不敢觸夫人黴頭。當時還有一件稀奇事兒,那就是夫人對於剛滿月的小少爺完全不上心,很少抱他,更是一次奶水都沒親自餵過。老奴當時以為,是夫人因為和將軍吵架情緒不佳,才無心理會小少爺,直到有一次老奴守夜,夫人做噩夢時說出了一句囈語。”

 相比于田婆子,墨月說話不疾不徐,讓人能很認真地聽進去。

 再加上她不是什麼大白話,反而娓娓道來,像是在說一個故事一般,還直到渲染氣氛,勾起大家的好奇心。

 程國公立刻配合:“趙氏說了什麼?”

 “她說,‘抱走,他不是我的孩子!’,說完這句話她就醒了,當時奴婢進屋來查看情況,恰好聽到了,夫人看過來的眼神,十分兇狠冰冷,彷彿在看仇人。老奴著實是嚇壞了,知道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內容,待夫人詢問,老奴立刻否認。夫人當時沒追究,只是半個月後,老奴就被找了個理由遣回趙家。”

 “說是要老奴去伺候老夫人的花草,但實際上只是為了看管老奴。老奴怕死,不敢聲張,蟄伏下來,直到五年後沒有異常,老夫人逝世,趙家放了一堆下人出府,老奴才得以離開。”

 “當初國公爺找到民婦時,民婦一口拒絕,畢竟夫人是我的主子,這是背主之事。只是不忍夫人多年隱忍,明明不願替別人養孩子,卻還要礙於將軍的遺願,養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

 墨月說完之後,甚至還打了一波感情牌,搞得她明明背叛了趙雅茹,還像是踢人著想一樣,站在道德高處的嘴臉,簡直醜惡。

 她話音剛落,趙雅茹的眉頭就緊緊皺起,臉上露出一抹不悅的神情。

 “趙氏,你瞧瞧,心疼你的不一定是枕邊人,反而是忠僕,哪怕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依然心疼你的苦楚,想要救你於水火之中。”

 “這些年,你一直住在靜思庵,那地方雖然清靜,但是也清苦,連程亭鈺成親你都未曾回來看一眼,若是親生子,怎麼可能?”

 程國公見墨月說得這般逼真,整個人都興奮起來,雖然他極力壓制,但是那急促的話語,還是透露一二。

 他這會兒還不忘奚落趙雅茹,似乎在勸她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趙雅茹久久無語,她怔怔地看向地面,竟然在出神。

 “趙氏。”

 周圍一連喚她幾聲,她都未回神,知道皇上親自叫她一句,她才悠然抬頭。

 “墨月說的,你可認?程亭鈺不是你的孩子,還是說另有隱情?”

 “既然國公爺都調查得這麼清楚了,那你就直接把調查結果和皇上說吧。”她直接把爛攤子甩出來,一副不想說的架勢。

 “程亭鈺不是程家人的話,那他是誰?原本我的孩子又去哪兒,還請國公爺解惑。”她看向程國公,明明聲音還是那麼柔和,但是問題卻有些咄咄逼人。

 “這我如何知道?你不該是最清楚的嗎?”程國公沒好氣地道。

 趙雅茹眨了眨眼:“那可不一定,國公爺連我們夫妻的私事都能調查清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還有什麼證人,都拉出來,若是有證據也一併呈上。不然我也不知道為何我和程亭鈺說的話不算數,非得要個丫鬟來判斷,他是不是程家人。你乾脆問問她,有沒有聽過國公府當年流傳最廣的流言,說程宗然不是你生的,因為和二房相比,大房像個死了親爹隨母親改嫁的拖油瓶。”

 她這話一出,其他人頓時都驚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種話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實在是太不優雅了,但可信度卻極高。

 “墨月,你如此耳聰目明,連我做夢囈語都能聽清楚,而將軍不是國公爺親生的,這消息在下人裡盛行,你不會沒聽過吧?”趙雅茹扭頭問向墨月,直接轉移了矛盾點。

 墨月一愣,下意識地扭頭看她。

 兩人四目相對,趙雅茹作為趙氏嫡女,身上威勢比當年更甚,墨月毫無招架之力,下意識地回答:“奴婢聽過。”

 等她回答了,才反應過來,不該被牽著鼻子走的。

 “至於墨月,當初被我送回趙府,也不是她聽到不該聽的,而是她生出了一個丫鬟不該有的心思,想當姨娘。這是損我顏面的事情,我不想節外生枝,只能先把她送回趙府。之後念她伺候我一場,罪不至死,才放了出去。”

 “不過事實證明,背主的人,不值得憐憫。”她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墨月,帶著幾分輕蔑,之後就轉過頭去,不願意再多看一眼。

 “趙氏,你不要胡攪蠻纏,宗然和我長得那麼像,如何不是我親子?”程國公氣得跳腳,他沒想到話題還能被帶歪到這個地步。

 實際上程國公偏心小兒子,早在多年前就有。

 他就是那種,哪個孩子弱,他就偏袒哪個孩子的,更何況程宗然自小爭氣,很年輕時就出門殺敵,而小兒子陪在程國公身邊,雖然沒什麼出息,但是最會撒嬌賣痴,不偏心還難。

 這個現象在程國公府的下人都能看出來,但是沒人敢亂嚼舌根子,直到趙氏嫁進來,她為了替自己夫君出氣,也為了敲打公爹和小叔子,從出手親自讓人傳得流言。

 哪怕後來傳到程國公父子耳朵裡,想要禁止也很難,這後宅是趙氏的地盤,他們根本弄不過她。

 “國公爺莫生氣,我只是按照你的邏輯走。你對墨月如此信任,她說什麼你信什麼,甚至還奉為圭臬,實在讓人難以苟同。”趙雅茹輕聲細語地道,像是在安撫人。

 而程國公見她如此氣定神閒,更是氣得吹鬍子瞪眼。

 “你這是什麼話說得?你待程亭鈺不親近,天下人皆知,他成親你都不回來,至今連兒媳婦的敬茶都沒喝過,這若是你親兒子,說出去誰信?”程國公馬上擺事實。

 “誰說父母就一定會喜歡親兒子的?國公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你有兩個兒子,一個被你視若珍寶,另一個連死了都不得安寧,還被你誣陷他的後代是野-種。我就是一個冷酷無情不喜歡親生孩子的女人,不行嗎?”

 “我看見程亭鈺就討厭,討厭到恨不得他不是親生的。他成親我自然不想去,至於他的媳婦,我厭屋及烏,一眼都不想多看,有問題嗎?”趙雅茹勾起唇角,諷刺一笑。

 她的聲音變得極其冰冷,說出來的話語,更像是數九寒冬刮過來的冷風,把人的心都凍麻木了。

 “呵,你真是可笑,為了保住一個野種的身份,都不惜抹黑自己。”程國公冷笑,顯然不信。

 “我不是在抹黑自己,趙雅茹的確就是這麼一個女人,她愛的人能愛之入骨,不愛的人就極近冷漠無情。不信的話,你問問陛下。”她扭頭,衝著程國公露出一抹淡笑,極近挑釁之能。

 瞬間殿內顯然死一般的寂靜,眾人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這不是你們程家的事情嗎?怎麼還把皇上給牽扯進來了,而且還主動提及皇上的黑歷史。

 九五之尊瞬間黑臉,這女人的心的確一如既往的冷硬,她當年拒絕自己時,也是這麼無情無義。

 程國公的眼皮狂跳,顯然是被嚇到了。

 都提到陛下被拒婚的事情了,他還如何敢糾纏下去,立刻轉換目標。

 “程亭鈺,事情到了這一步,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影十一的嘴角抽了抽,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程國公,你讓我說什麼。你找的兩個證人,我一個都不認識,她們說的事情,我當時還是嬰兒,毫無記憶。至於母親不喜我,你方才也說了,全天下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她多看一眼我心生厭煩,我又何必開口討嫌。”

 “她生我一場,我當著她的面兒,少說少看少做,就是在孝順她了。”他的嘴皮子的確夠利索,默契地追隨著趙雅茹的腳步,某種意義上的統一戰線。

 “好哇,你們這就沆瀣一氣了。那墨月所說的,趙氏與宗然大鬧又怎麼說,你們倆夫妻情深,若不是原則問題,你怎會如此?”

 程國公內心很焦灼,他原本以為是穩妥的,畢竟兩個重要證人都被他找到了,還願意配合,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是趙雅茹顯然很懂如何詭辯,兩次都另做文章,把原本嚴肅的舉證環節,拉低了檔次。

 甚至還拿“程宗然不是他親生的”這種話來堵嘴,牢牢地將話題掌握在自己手裡,讓他有種一拳砸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皇上,你莫聽他二人胡言,這世上沒有不疼兒子的母親,如果有多半就不是親生的。趙雅茹出身趙氏,哪怕她再如何不疼愛兒子,但也知道女人的興衰榮辱,前半生靠夫君,後半生靠兒子,她定然要好好培養程亭鈺。但是在程亭鈺病弱,多次吐血差點離世,程晏也是那副上不得檯面的德性,她卻躲在靜思庵,從來不曾踏步國公府一步。”

 “她分明是要看著程亭鈺去死,這根本不是一個母親所為,倒像是仇人。”程國公沉了沉氣,再次擺事實,咄咄逼人地道。

 趙雅茹再如何抵賴,她對程亭鈺毫無母愛親情,甚至當程亭鈺處於絕對惡劣的狀態下,她的袖手旁觀也是一種謀殺。

 “國公爺承認自己殺人了?”趙雅茹冷聲質問道。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程亭鈺父子倆在你們國公府,卻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聽你這話分明朝不保夕,隨時可能去死,這不是你動的手,又是誰?他們和你住在同一屋簷下,都快死了,你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卻指責我袖手旁觀。我一個在庵堂清修的婦人,怎麼救他們?”

 “除了唸經誦佛,毫無辦法。倒是你,為了程國公府那點家產,迫不及待謀害孫子和重孫,見他們遲遲不死,今日索性誣陷他們不姓程。好狠的手段啊!”

 面對她的反擊,程國公心裡煩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