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清歌 作品

第177章 番外三

大可愛你再訂幾章就可以啦, 或者等三天後正常觀看。  直到兩輛車分道揚鑣,隔壁馬車都安靜如雞。

溫明蘊冷哼一聲,衝著半空中揮舞了兩下拳頭, 雖然老茶男看不見, 但是並不妨礙她慶祝自己的勝利。

第一次手帕咳血, 她的確是有點落了下乘,但是這次完全扳回一局。

無論是當病秧子, 還是散發茶味兒, 她必然都要拔得頭籌。

隔壁馬車內, 男人斜靠在軟枕上,手裡拿著信查看。

旁邊還跪著一個黑衣男子, 若不是塊頭太大,而馬車內空間太小, 幾乎很難讓人發現, 似乎連喘氣的動作都沒有,彷彿個木雕一樣悄無聲息, 完全不像個活人。

“說說, 在竹林裡看到了什麼?”程亭鈺開口詢問道。

黑衣人立刻回答:“屬下看到趙文被扒光了衣服,用布條吊在兩根竹子上, 幾乎全身赤-裸,還有一個女子也暈倒在地, 躺在不遠處,正是他的表妹。”

“文章沒有放到他身上?”男人繼續問。

“是。”黑衣人遲疑片刻, 繼續道:“也沒地方可存放。”

趙進士都被扒光了,還去哪兒藏東西啊。

程亭鈺挑眉, 似乎也反應過來, 忍不住沉默片刻。

他和蔡耀輝完全沒交集, 但是卻趕來參加流水席,本身目的不純。

只是計劃不如變化快,他是想在趙進士身上做點手腳,萬萬沒想到這人被扒光了,一絲不剩,再多的陰謀詭計都施展不開了。

“可查到是何人所為?”

黑衣人搖頭:“屬下趕過去的時候,趙文已然被吊在半空中。不過屬下查到,趙文中途離席,乃是蔡耀輝指點,想要私會溫家三姑娘,似是有意撮合他二人的親事。”

程亭鈺眉毛一挑,略有些詫異。

“撮合趙文和溫三?蔡耀輝真是越來越上不得檯面了,自從娶了個高門大戶的夫人,成天就知道趴在女人身上吸血,什麼雄心壯志都沒了,完全是個軟骨頭,現在連妻妹的親事都謀算上了,沒得噁心人。”他顯然對蔡耀輝很有意見,說出來的話那是相當惡毒。

“主子,屬下趕過去之前,唯有溫家三姑娘從竹林裡出來,想必——”黑衣人話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顯然也覺得不可能。

“不是她。方才我試探過她,她並不是習武之人,沒有那樣的本事打暈兩個人,還把趙文吊起來。她應該是真病了,看著命不久矣,整個人沒什麼精氣神,說話也細聲細氣,萎靡不振。”程亭鈺搖頭,直接下了判斷。

他對溫明蘊邊咳邊吐的聲音,簡直記憶猶新,魔音繞耳。

要是溫明蘊聽到他說這番話,必定會虛榮心爆棚。

天吶,她果然在裝病這方面有天賦,連老茶男都被她給騙過了。

倒不是程亭鈺看走了眼,而是溫明蘊在裝病這塊完全是個老手,從豆蔻年華開始議親起,她就研究如何當個病人,扮演了將近十年的病人,所有病入膏肓的習慣都已經滲透到生活裡,完全爐火純青。

甚至偶爾連她自己,都會恍惚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垂死掙扎的病人,而不是一個身體健康,力能扛鼎的女壯士。

她已經到達了最巔峰,騙人先騙己。

另外溫明蘊的確不是習武之人,她連扎馬步都沒蹲過,因為完全不需要,她就能一打三。

未習武的人,無論走路還是其他行動,都能看出來的。

這也嚴重影響了程亭鈺的判斷。

“主子說得對,那就只能是趙文的表妹了,她是個村婦,平時經常乾重活,想必力氣不小。外加趙文對她沒有防備,被敲了悶棍也是有可能的。這樣赤身裸體的趙文,完全成了不恥的存在,想娶官家小姐是不可能了,唯有他表妹……”黑衣人試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甚至都發散到逼親的份上。

如果溫明蘊在場,必然要引為知己。

她當初扒光了趙文,就是要成全他和他表妹。

被人看光了的男人,沒人要的,也只有真心喜歡他的表妹能不嫌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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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亭鈺擺擺手,“不用查了,此事不相干。原計劃不變,今晚你潛入趙家行事。他如今心緒大亂,正是要奮力一搏的時候,上鉤的可能性很大。”

*

客人全部都被送走了,蔡耀輝還在處理前院的事情,溫明霞一直坐在樹下,看起來似乎在發呆。

實際上她的腦子一直在盤算,很快就連續吩咐了好幾件事情。

鶯兒被叫了過來,她低著頭,面上十分忐忑。

自從答應姑爺,把三姑娘哄去竹林之後,她就很心虛,多年當奴婢的職業準則告訴她,這種行為嚴格意義上來說,屬於背叛了自家夫人。

可是姑爺那麼年輕有為,英俊瀟灑,連多看他一眼都會臉紅。

他雖然沒有明說當姨娘,但也明確表示,一旦事成就會把她要過去當大丫鬟。

像他們這些爺們兒,貼身大丫鬟其實就相當於通房,如果有幸懷了一兒半女,那姨娘的位置絕對穩了。

“抬起頭來,我瞧瞧。”溫明霞輕聲吩咐道。

“模樣倒是不錯。”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帶著幾分逼視的意味。

鶯兒頓時頭皮發麻,以為東窗事發,臉色都白了。

“你也到成親的年紀了,你爹孃可挑好了人選?”

“奴婢是伺候夫人的,終身大事自然由夫人定奪。”鶯兒馬上跪地磕頭,擺出一副相當虔誠的模樣。

溫明霞輕笑一聲:“唔,是個衷心的丫頭。我這裡有兩個好去處,一個是給姑爺當通房,另一個是回溫府,小弟身邊的大丫鬟到了年紀,放出去一個,正好空出缺來,我與娘說好了,想挑個丫頭回去伺候。”

“哎,你也知道,我和大姐不同,大姐乃是高嫁,無需靠著孃家過活。而我不同是低嫁,你們姑爺又是個沒本事的,今日這流水席,我又出錢又出力,結果後院玩得熱熱鬧鬧風風火火,他前院倒是出事兒了。”

溫明霞邊說邊長嘆一口氣,愁容滿面。

“你們都算是自己人,我也說句心裡話,他比不上爹更比不上姐夫,完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以後指望他,肯定是沒戲了,還得靠著孃家過活。青立已然及冠,又在宮裡領了差事,遲早溫府都是交到他手上的,他肯定比姑爺有出息多了,而且身邊還沒個貼心人伺候。”

“當然姑爺身邊也沒什麼妾侍通房,我也想給丫頭開臉來著,你選吧。”

原本鶯兒以為事情敗露,心裡拔涼拔涼的,以為今日要命喪於此了。

萬萬沒想到,竟然峰迴路轉,夫人主動要給她抬身份,而且還不止一條路可選。

溫明霞每多說一句,鶯兒的思維就控制不住跟著走,開始聯想未來的美好生活,想著唾手可得的錦衣玉食,她渾身都開始發燙。

“夫人莫要說笑了,無論是姑爺還是少爺,都不是奴婢能夠肖想的。奴婢就想在您身邊伺候——”

“不用說這些話了,你的衷心毋庸置疑,你也無需害怕。我知道你害臊,這裡有兩個荷包,藍色代表青立,綠色代表姑爺,選出一個便是了。”

溫明霞揮揮手,立刻有丫鬟捧出托盤,裡面擺著兩個荷包。

鶯兒滿臉通紅,連呼吸都快停止了,心臟像是要跳出來一般,整個人無比激動。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這樣的一天,簡直是人生巔峰。

在躊躇片刻之後,最終她選擇了藍色荷包。

正如夫人所說,明顯少爺更加有前途,姑爺雖然也是個好選項,但是和少爺一比,還是遜色許多。

“我果然沒看錯你,你這丫頭聰明伶俐有眼色,長得還很不錯,想必到了青立那邊,也能當個知心人。若是以後發達了,我還得指望你呢。”溫明霞勾了勾唇角,親自將她攙扶起身,還讓人送了許多首飾銀錢給她。

待蔡耀輝好不容易處理完前院的事情,匆匆趕回來時,就見幾個丫鬟圍著鶯兒說笑,而鶯兒打扮得十分周正,甚至還塗了口脂和胭脂,俏生生地站在那裡,滿臉通紅,顯得無比害羞。

“這是怎麼了?”他出聲詢問。

心跳開始加速,莫不是夫人得知他看中鶯兒,不用等他開口,要當賢妻良母,主動給他送來了?

“青立身邊的大丫鬟剛送走一個,我瞧著鶯兒不錯,讓她去補缺。”

蔡耀輝一聽這話,瞬間臉色都變了。

溫明霞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那些懷疑的事情都不用調查,就看他的表情,已經暴露了許多內容。

她忍住心中的火氣,與他一同進了屋內坐下,輕笑著道:“鶯兒這丫頭志氣高,不願意給人做小。我之前讓她在給你做妾,還是去給小弟當大丫鬟之中選,她都沒猶豫直接選了去伺候小弟。哎。”

蔡耀輝的臉色更難看了,這比方才更讓他難受。

他之前以為,是溫明霞察覺了他對鶯兒的意圖,心底吃醋,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故意調開鶯兒。

可是現在溫明霞的回答,比他的猜測更扎心。

溫明霞不是不讓鶯兒伺候他,而是人家沒看上他,去投奔溫家的少爺了。

“是嗎?一個伺候人的丫頭罷了,哪有資格挑主子?”蔡耀輝勉強剋制住,但是咬緊的牙關還是暴露了他的情緒。

他的臉色越陰沉,溫明霞就笑得越甜。

“這話是沒錯,但是鶯兒不一樣,她好歹伺候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既然是她自己選的,那我就成全她。鶯兒進來,拜別姑爺和我,明日便去溫府伺候吧。”她揚高了聲音喊道。

鶯兒立刻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給他們行禮,嘴裡說著各種感恩戴德的話,全是對溫明霞的一片衷心,至於旁邊坐著的姑爺,她只是偶爾順帶感激一下,自始至終連個眼神都沒給。

溫明霞又賞下了不少金銀,勉勵一番才讓她離開。

至於蔡耀輝,完全沒有心情,哪怕溫明霞詢問竹林裡的事情,他也匆匆敷衍了幾句,便快步離開。

看著男人那略顯頹喪的背影,溫明霞忍不住冷笑出聲。

“我當初低嫁,就是為了不和其他女人共有夫君。蔡郎,你可莫讓我失望啊。”她低聲呢喃道。

*

流水席第二日下午,溫明蘊就收到了溫明霞的書信。

信中只有寥寥幾筆,言明鶯兒沒了,蔡耀輝讓人動的手。

二姐絲毫沒替二姐夫遮掩,還很瞭解她,知道她愛看熱鬧,特地把自己身邊最能說會道的丫鬟芍藥派了過來。

“哎,三姑娘,奴婢如今還不敢相信呢。昨晚奴婢幾個還在給鶯兒慶祝,終於熬出頭了,可以回溫府去伺候少爺,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可是哪知道,今兒一早起來,她直接沒了。墜兒那小丫頭也倒黴,伸手摸了她,說是都硬了,真的世事無常。”芍藥邊說邊嘆氣。

她的眼睛還有些發紅,顯然是哭過一回了。

芍藥畢竟和鶯兒共事許久,還是有些感情在的。

況且她年紀不大,還沒能磨練出一顆玲瓏心,完全不懂鶯兒的死,其實是主子們在交鋒。

溫明霞利用鶯兒的選擇,奚落羞辱了蔡耀輝。

而蔡耀輝則瞬間惱羞成怒,原本對鶯兒起了色心,卻轉頭變成恨意,直接把鶯兒弄死了,讓她沒命去伺候溫府。

當然溫明霞恐怕也算到了這一點,自己兵不血刃,就瞬間瓦解了危機,既解決了背叛她的丫鬟,還奚落了她的丈夫,讓他認清自己吃軟飯的身份。

“鶯兒是怎麼沒的?有沒有請大夫或者仵作來瞧瞧?”

“請了,大夫說是得了急症沒的。但是——”芍藥看了看四周,才湊到溫明蘊耳邊,低聲道:“奴婢親眼瞧見,鶯兒的面色發青,很像是中毒。奴婢告訴了夫人,夫人不讓聲張,但是特地叮囑奴婢告訴您。您能給鶯兒主持公道嗎?”

芍藥似懂非懂地看著她,溫明蘊擺擺手,摸了摸她的額髮:“不能,你也不要再告訴旁人了。你以後多聽二姐的話,要記住自己的主子是誰,千萬不要搞錯了人。”

“奴婢的主子是夫人,不會搞錯的。”芍藥有些疑惑,似乎好奇為什麼三姑娘要說這種話,簡直多此一舉。

她的賣身契在溫明霞手中,吃穿用度也都是夫人提供的,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嗎?

溫明蘊轉移話題,逗她說了幾句話,就讓紅楓帶她去外間吃果子。

綠荷準備好文房四寶,她開始給二姐寫回信。

“沒混出頭的窮小子,娶了高門貴女,還想妻妾成群,簡直痴人說夢。歷經此事,可看出其人氣量不大,手段狠辣。心腸太硬的男人,對妻子也很難柔軟。二姐,你要照顧好自己。”

徐侯夫人早早起來了,看見這猶如抬嫁妝一樣的架勢,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

裡面裝的可都是好東西啊,連她自己都捨不得用,全都被溫三給要走了。

她心底痛罵不止:抬走吧抬走吧,溫三這個短命鬼,這些東西就當是我們徐侯府送你的陪葬品了!

溫明蘊坐在梳妝檯前,對著銅鏡照著,溫明珠幫她梳頭髮,溫夫人則在做最後清點。

“阿姐,屋子裡這兩個箱籠我不準備帶走,左邊那個是給你的,右邊的則是給源哥兒。可憐的娃,成日上學讀書,我住在這兒幾日,都只見了一面。”

溫明蘊輕嘆,七八歲的年紀,在現代才是小學生而已,正是愛玩兒的時候,哪怕雞娃嚴重,那也得保證睡眠時間。

可是她的小外甥已經開始死亡作息,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

溫明珠輕笑,連忙擺手:“你全都帶走,若是被眼饞的人知道了,只怕得要回去。”

雖說沒有直言姓甚名誰,但是姐妹倆都清楚說得是誰。

“他們不敢,若是敢要回去,我就敢再回來。”

聽著溫明蘊這般豪言壯語,溫夫人皺了皺眉頭,沒好氣地道:“看把你能的!等待會兒見到你爹,我看你怎麼辦!”

溫明蘊裝病這幾天,溫博翰雖然來徐侯府助力,但實際上根本沒來看過她。

嘴上找的藉口是,畢竟是在徐侯府,他不好隨意在後院走動,但實際上溫家人都知曉,對於溫明蘊此番行事,老爺心中有氣。

只是礙於在旁人地盤,隱忍不發而已。

溫明蘊縮了縮脖子,瞬間不敢吭聲。

害怕面對親爹的毒打,也是她不願意回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溫明珠拍拍她的手背,岔開話題說笑道:“怎麼只有我和源哥兒的,沒有你另兩個外甥的。你要知道他二人的滿月酒,可都被你這個小姨給搶了風頭,結果拿好處的時候卻兩手空空?”

“誰說我沒留了,喏,在那兒呢!這可是其中最值錢的一個,有價無市,千金難買。”

溫明珠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那頂月錦紗做的蚊帳,頓時哭笑不得。

“拿走拿走,誰稀罕!這要留下來,可就是個禍害,府上估計要不得安生。”

這頂帳子要是敢給雙胞胎用,徐侯夫人看見了,哪怕是自己的一雙孫兒,估計也得氣死。

就她那點針尖大的心眼,說不定還會把對溫三的不滿,遷怒到雙胞胎身上。

“不要就不要。”溫明蘊撇撇嘴。

很快一切收拾妥當,她被婆子抬了出來,直接坐上軟轎。

軟轎一路抬到馬車旁,又被人攙扶著上了馬車,從出來到現在,她的腳幾乎沒落過地,一步路都未曾走過,簡直是至尊待遇。

臨別之際,她似是想起什麼,讓丫鬟撩起窗簾,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

“這些日子叨擾了,多謝侯夫人照料。”她開始說客套話。

徐侯夫人之前被她如此算計過,一聽她說好話,就頭皮發麻,不知道溫三又看中什麼東西,想要搶了。

她頓時後悔,今日要送瘟神離開,心情太過激動,一高興就認真打扮了一下。

頭上戴的扭珠蜻蜓寶石步搖,可是她陪嫁壓箱底的頭面,溫三不會是看中這個了吧?

徐侯夫人不敢搭話,只是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

溫明蘊的臉頰抖動兩下,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她低頭撫平衣衫上的褶皺,慢條斯理地道:“之前明蘊不懂事,不知月錦紗乃是侯夫人心頭好。素來君子不奪人所好,雖然明蘊不算君子,只是個命不久矣的女子,但也深知這個道理。月錦紗已留在府中,原物奉還,還請侯夫人見諒。”

說完之後,她輕咳兩聲,歉意地笑了笑,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

車簾落下,遮住車內的場景,馬伕甩起馬鞭,車子悠然離去。

徐侯夫人卻完全笑不出來,甚至因為溫明蘊提到了月錦紗,所有的好心情都沒了。

那匹好料子,不是讓溫三拿去做蚊帳了嗎?哪來的原物奉還?

完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吧!

溫明珠眼觀鼻鼻觀心,心裡略有些後悔。

早知道方才那頂蚊帳,她就接下來的,哪裡還有這麼一出。

小妹真的太調皮了,都回家去了,還不忘刺激一回婆母。

徐侯夫人回到院子裡,屁股還沒坐熱,蚊帳就已經送到了。

她氣得暴跳如雷,“溫家的三丫頭,不僅心思歹毒,臉皮也夠厚。好好的一匹月錦紗,都被糟蹋成這樣了,還敢當著眾人的面說君子不奪人所好。我可去她孃的吧!有娘生沒爹教的東西,下次誰再敢說溫家是世代清流,我撕爛他的嘴,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一家子……”

瘟神走了,徐侯夫人也不用再委屈自己憋著,直接破口大罵,一次性罵個爽。

“把這破爛玩意兒拿去燒了,別留在這裡礙眼!”

她的話音剛落,捧著月錦紗的丫鬟就行禮告退,準備按照吩咐行事。

“回來。”

徐侯夫人盯著蚊帳看了一眼又一眼,仍然火冒三丈,但視線卻始終黏在上面,捨不得移開。

這月錦紗可真好看,哪怕是白天,也能看見其中的亮銀絲。

“拿來我瞧瞧。”

她將蚊帳拿起來抖了兩下,仔細察看了好幾遍,終究還是沒捨得扔。

“這料子是真的不錯,送去給錦衣閣的掌櫃瞧瞧,還能不能做一件外搭了,如果還足夠就留下吧。”

徐侯夫人輕咳了一聲,顯然也覺得自打臉比較丟人,不過還得維持著侯府貴婦的氣派。

同時心底更加痛恨溫三了,要不是那個死丫頭,自己何至於做出這麼跌份的事情!

*

幾日前,溫家母女出門吃酒,只有一輛馬車。

而如今回來了,卻有三輛馬車,不然那三口大箱籠都裝不下,可謂滿載而歸。

溫明蘊和兩個大丫鬟坐在頭一輛馬車內,車裡都是自己人,她索性也不裝了。

斜躺在車裡翹著腳,讓紅楓喂水果給她吃,好不愜意。

第二輛馬車裡,則坐著溫家夫妻倆,此刻溫大人滿臉寒霜,橫眉冷對。

溫夫人瞧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你擺出這副架勢給誰看!”

“明蘊胡鬧,你也不曉得攔著。徐侯府是做得不對,讓下面的奴才說出那麼難聽的話,可也不能因為一句話,就往家裡扒拉東西吧。得虧徐侯府一家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然要是鬧出去,絕對是天下人的笑柄!”溫博翰冷著聲音道。

哪知道他話音剛落,溫夫人就和他嗆了起來。

“你說我做什麼?孩子是我一個人生的嗎?明蘊吐血之前,又沒有和我商量,我上哪兒阻攔。再說說你,不也上趕著坑徐家,沒見你往回拉啊。”

“我哪有餘地往回拉,都到了這個地步,大夫讓操辦後事了,我除了給你們填補漏洞之外,還有其他選擇嗎?”溫博翰據理力爭。

夫妻倆都覺得對方莫名其妙,沒事找事,馬車內的氣氛那是相當緊繃。

馬車行駛到溫府,得到消息的管事早就準備好了,立刻有婆子抬了軟轎過來,伺候三姑娘上轎。

溫明蘊抽空看了一眼後面的馬車,看著幾個常隨小廝上前把大箱籠抬下來,放到地上還發出沉悶的聲響,顯然裡面裝得東西滿滿當當。

她不禁滿足地舒了一口氣。

瞧瞧,這就是她這幾天打下來的江山。

雖說溫家不缺錢花,但這種從別人家扒拉東西的感覺,真的好爽啊。

還沒等她回味足夠,溫博翰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一臉陰沉的表情,彷彿來了大姨爹一般。

一見親爹這副模樣,溫明蘊當場頭皮發麻。

“快走,我要回後院。”她急忙催促婆子走人。

在親爹的怒火之下,江山也顧不上了。

“慢著。”

可惜還沒等婆子抬腿,溫博翰已經直奔而來,並且及時攔住了。

“身子好些了嗎?”溫博翰關心道。

溫明蘊立刻歪倒在軟轎上,不停咳喘著,一副馬上就要暈厥過去的模樣。

她乃是裝病老手,就算溫博翰知道她是裝的,此刻看著也膽戰心驚。

“爹,我恐怕是不中用了。嗚嗚嗚,女兒這些年拖累您了。”

溫明蘊馬上夾緊尾巴做人,並且盡撿著可憐話說。

“孩子,不要哭。”溫博翰慈愛地看著他,滿臉都是心疼:“等為父今日下值回府,有你哭的時候。”

只是後面那半句話卻相當駭人,正在啜泣的溫明蘊,猛然一僵。

不得不說,父女倆都是演戲高手。

在外人看來,兩人父慈女孝,無比溫馨,其實已經過了一招。

到了後院,陳婕追上來看見她垂頭喪氣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也擺出這張喪氣臉給誰看?在路上要看你爹的臉色,回來還得對著你,我真是欠了你們姓溫的。”

溫明蘊頓時撇嘴,要哭不哭地看著她。

“娘,爹臨走前對我放狠話,說要狠狠地治我,您要幫我!”

“我幫你爹。”陳婕甩下四個字,轉身就走了。

溫明蘊瞬間頭大了,不會吧,她都穿到古代當貴女了,還躲不開男女混合雙打嗎?

這是她的習慣性動作,如何讓動作顯得不刻意,還能自然展現出手帕上的紅,讓旁人都瞧見,處處彰顯自己的病弱。

而對面的男人手帕拿下時,刻意將帕子折起,不讓人看見裡面有沒有血。

只是他那蒼白的唇瓣上,卻留著一絲鮮紅,像是塗了今年最顯色的腮紅一樣。

溫明蘊頓時一僵,心底忽然有種輸了的感覺。

不好,眼前這位病友是個高手。

他這是以退為進呢,包住錦帕不讓人看見,但是嘴唇上沾染的鮮紅,完全證明他方才咳吐血了。

若是真不想讓人看出來,那麼大一塊手帕還能擦不乾淨?

幼兒園小朋友都能把口水擦乾淨,眼前這個大男人還能不如一個六歲小兒?

分明就是故意的,這個病友一看就是個綠茶,而且手段還這麼嫻熟,應該是個老茶男。

“這位貴人,您沒事兒吧?”

顯然老茶男手段了得,長得好看的老茶男,更是吸引人的同情。

原本冷言冷語阻止的鶯兒,瞬間變了臉,十分擔憂地詢問道,連眼神裡都透著幾分關懷。

溫明蘊悄悄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喂喂,我也吐血了啊,論親疏遠近,你是二姐的丫鬟,難道不該先關心我嗎?

“無事。老毛病了。”男人擺擺手,接著便衝溫明蘊作揖。

“鄙人姓程,方才在席上被酒氣燻得難受,想要四處散散心,見這竹林長勢茂密,想必環境清幽,姑娘方才從裡面出來,想問能否進去?”

溫明蘊只聽了前面四個字,就已經猜到他的身份了。

還真是巧,前幾日剛與衛道婆提到程國公府的事情,如今就見到了其中一位當事人。

正是程家大爺程亭鈺,溫明蘊雖然吃了不少程家的瓜,但還是第一次見他。

兩人都是病秧子類型,甚少出家門,而且男女有別,也難怪沒見過。

溫明蘊福身回禮,立刻皺眉搖頭道:“程家大爺還是別進去了,你體弱受不住酒氣,想必竹林裡的氣息也受不住。”

“竹林裡什麼氣息?”男人有些好奇,畢竟竹林裡應該都是竹子的清香,還能有什麼難聞的氣息不成?

“惡臭不堪,多是蛇蟲鼠蟻。我進去一趟,都沒深入其中,已經無法呼吸了。”她連連擺手,說完之後又開始不停地咳嗽,甚至乾嘔起來,淚珠都掛在臉頰上。

男人頓時一僵,溫明蘊也不去管他,再次福身告辭了。

鶯兒站在原地,似乎還想阻攔他,左右躊躇片刻,才快步追上溫明蘊離開。

溫明蘊在前面走,鶯兒跟在身後,不停地打探,可惜三姑娘明顯滑溜得很,完全打聽不出來。

“三姑娘,您在竹林裡沒見到什麼人嗎?”最後她沒辦法,只能主動開口。

“人?竹林裡還有其他人嗎?”溫明蘊轉身看她,滿臉不解。

鶯兒先是怔愣,反應過來之後連忙搖頭,訕笑著道:“沒有別人,奴婢就是害怕有人衝撞了您。”

溫明蘊擺手,拍拍她的肩膀輕笑道:“放心吧,不長眼的東西到我面前,只有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衝撞不了我。”

三姑娘的聲音聽起來溫柔極了,甚至還甜甜一笑,但是鶯兒對上她含笑的眼神時,只覺得頭皮發麻,這句話好像意有所指。

*

西南門外,錦衣華服的男人依舊站在門口,只是這回他沒有走進去,而是衝著身後某個方向打了個手勢,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聽到兩聲急促的鳥鳴。

程亭鈺挑了挑眉頭,很快便轉身離開。

很快,竹林裡就傳來女子的尖叫聲,徹底打破了寂靜。

連續幾聲尖叫之後,便是呼救聲,這麼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主人家。

很快前後院的流水席都辦不下去了,派人過去查看。

蔡耀輝聽說竹林裡出事了,第一反應就要遭,連忙交代了管家幾句,親自前去查看。

還沒走近,就瞧見一個白花花的東西被吊在半空中,他嚇了一跳,連忙快步跑上前。

那白花花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趙姓進士,他身上的衣衫全部消失不見,反而腰間纏著數根布條,將他整個人捆起來,布條兩頭分別纏在一根竹子上。

而這布條的顏色,顯然與他之前穿得衣裳一模一樣。

趙進士明顯是暈過去了,整個人綿軟無力,身體呈摺疊狀,倒是光溜溜白花花的兩瓣屁股最顯眼,畫面相當不忍直視。

別說蔡耀輝,就連下人們都驚呆了。

這又不是洞房花燭夜,脫成這樣做什麼!還踏馬被掛在竹子上。

“這上面吊著的是趙兄嗎?”

“趙兄不是吃多了酒,去如廁了嗎?怎麼到這裡,還被人吊了起來?”

身後忽然傳來幾道議論聲,蔡耀輝立刻回頭,才發現竟然有幾個同席的客人,未經過他允許就偷偷跟來了。

這些人和趙進士一樣,都是等待殿試的新科進士,如今寧願不守規矩也要站出來,無非是想奚落趙進士,都丟人現眼成這樣了,那姓趙的文才再好,到了九五之尊面前,也不可能拿到好成績,他們也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蔡耀輝的腦子一陣陣發暈,趙進士的確倒黴,可他這個主人家也脫不了干係。

客人參加他的流水席,發生了這樣丟臉的事情,無論如何,他都得被罵。

“我記得趙兄的字是竹山,果然很適合他,只是山要換成衣衫的衫了,以竹為衫。”

“甚妙甚妙。”

前來的進士多是嘴皮子利索的人,罵起人來根本不帶髒字。

“你們快救救表哥啊,我不知道是誰忽然把我打暈了,等我醒過來,就看見表哥變成這樣,被人吊起來了!”

素衫女子滿臉淚痕,忽然見到這麼多人前來,明顯被嚇到了。

等反應過來,才再次出聲求助。

“原來竹衫兄不是去如廁了,而是來花前月下,私會表妹了啊。”

“這竹林裡的確是個好地方,如此茂密繁盛,無論做什麼事情,外面的人都不會知道,而且還甚是玄妙。”

幾個進士聚在一起,竭盡所能地羞辱趙進士。

他們完全是有恃無恐,首先蔡耀輝只會想盡辦法隱瞞,根本不會洩露出去,至於眼前這個女子,說不定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又有何可懼。

*

出了這種大事兒,流水席自然無法繼續了,蔡耀輝也派人來傳話。

溫明霞看起來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讓身邊大丫鬟前去打聽,只是按照蔡耀輝的話,將客人一一送走。

“二姐,你身邊鶯兒是從孃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頭嗎?”

臨走前,溫明蘊特地問了一嘴。

溫明霞下意識地看向鶯兒,鶯兒並沒有在她身邊伺候,而是站在院子中央,正盯著其他下人收拾物品,時不時叮囑他們小心,莫要打碎東西。

“是啊,她還算得用。只是年紀到了,我準備把身契還給她,讓她出府嫁人。”

溫明蘊眨眨眼,拿手帕捂住唇輕笑開:“嫁人?我看不像。她出落得如此動人,這氣度不像是丫鬟,倒像是半個主子,很大可能不願意出府,你可要問清楚了,莫要好心辦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