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 176 章



 只是聽他描述便已經不難猜出聯絡器那端的人目前所處的環境有多麼糟糕,情況簡直相當危急。


 “滋啦——聽、聽到了嗎?是感染者……撞門的聲音,這已經是……最後一道門了,一旦這道門……也被滋啦——”


 “感、感染者攻破的話,我——”隨著這道聲音落下,聯絡器中忽然傳出了沉悶的撞擊聲,沒有什麼節奏,甚至是相當混亂的。


 明夏的心沉了沉,開口對林驍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聽他的聲音判斷年齡不會太大,很可能是未成年,且不具備作戰能力,也沒有應對感染者的經驗。”


 “再不及時干預的話,一旦房間門被感染者攻破,他絕對不會有活路。”


 林驍又何嘗不知道明夏的判斷是對的,可是從目前的情況而言,聯絡器的信號似乎是單向的,他們勉強能夠聽到對方的聲音,但對方卻無法聽到他們的回覆。


 明夏對身後的孟小柏道:“把小段叫醒,看看能不能和對方建立聯繫,哪怕時間很短也沒關係,先頂過這一陣再說。”


 段景恆剛才被孟小柏推的時候已經睡得很淺了,此時被孟小柏搖了兩下,徹底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當他得知青龍基地淪陷的事情後,段景恆怔楞許久,眼眶不自覺紅了起來。雖然嘴上說的再強硬,不止一次嚮明夏強調青龍基地很可能已經淪陷,可作為青龍基地的倖存者,真的聽到自己曾經生活的基地淪陷時,段景恆情緒還是有些崩潰。


 不過好在,可能是這兩天接觸到了足夠多的善意,段景恆倒再沒像明夏第一次見他時那樣情緒失控。


 在意識到聯絡器那邊事態緊急之後,段景恆很快伸手在眼睛上摸了一把,伸手接過聯絡器開始進行調試。


 經過他的不斷嘗試,雖然依舊沒能和對方建立聯繫,但之前很大的電流聲與噪音終於小了很多,已經可以清楚聽到聯絡器那端的人說話了。


 “我們經、經歷了相當……漫長又混亂的一個多月。”


 “隔離區的大門終究無法抵禦感染者們彷彿不知疲倦、永無休止的進攻,倖存者工會的高層……他們、他們明明早就知道那道門被攻破只是時間早晚的事情。”


 “可他們不肯提前對倖存者進行疏散,反倒咳、咳咳咳……反倒不遺餘力的粉飾太平,倖存者們對他們的話深信不疑,殊不知、殊不知他們早已經背地裡為自己和家人謀劃好了退路。”


 “其實真要說來也是活該,不過,咳咳……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


 說完這一長串的話,似乎消耗了他過多的精力,劇烈的喘息聲伴隨著彷彿催命一般的撞擊聲,組合在一起時,所帶來的壓迫感與窒息感簡直讓人心驚。


 “那批願意保護他們的人,願意為他們而犧牲自己的人,如今已經成為了感染者,其中光是四級感染者就有不下百隻。”


 “哈……隔離室的大門被攻破後,整個青龍基地仿、彷彿頃刻間成為了人間煉獄。”


 因為情緒激動,那人聲音不自覺提高了幾分,也正是因為這聲音,使得外面本就不斷撞門的感染者宛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野獸,將厚重的大門撞的砰砰作響。


 青龍基地指揮室裡,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說完這句話後,猛地嘔出一口鮮血,血腥味與無法抑制的咳嗽聲簡直成為了刺激感染者的天然催化劑。


 看著已經明顯開始變形的大門,少年伸手擦乾淨唇邊的血漬,扶著操作檯,動作相當遲緩的從地上站起來,踉蹌著向前走了兩步。


 當從已經因為斷電而熄滅的顯示屏中看到自己肩膀上開始泛黑的傷口後,少年慘笑兩聲,伸手捂住嘴,將咳嗽聲與湧到喉嚨口的血生生憋了回去。


 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他眼前一陣陣發黑,劇烈的喘息了幾聲,他握緊了桌上被損壞的聯絡器,再度開口道。


 “我於……兩小時前被三級感染者咬傷,我、我知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可能沒人會聽到我的話,在我死了之後,可能也沒人知道發生在青龍倖存者基地內的事情。”


 “但是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短短几句話卻彷彿抽空了少年渾身的力氣,隨著血不斷從傷口滲出,他的臉色愈發蒼白。


 “我父親是個軍人,可他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希望我能做個普通人。”


 “他在時,我最想做的就是成為軍人。不是因為,呼哧、呼哧……我有多麼遠大的抱負,只是、是單純想要和父親作對罷了。”


 像是想到了什麼,少年眼角有些泛紅,他努力壓抑住心中的絕望與悲慼,深吸了幾口氣,斷斷續續道。


 “但我到底還是沒能成為軍人。”


 “我的入伍申請已經被批准了,我領到了嶄新的軍裝,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名牌,即將擁有並肩作戰的戰友,可是……差一步,就只差一步,我就被一起關進隔離室了。”


 “是我的班長拼死把我送出來的,他說等隔離結束,親自給我發槍,並拍著胸脯和我保證,會說服父親參加我的入伍儀式。”


 又是幾聲劇烈的咳嗽,混合著喉間湧上的血,染紅了面前的操作檯,少年卻混不在意地擦了擦唇角,調整了一下呼吸,很輕的開口道:“可他騙我。”


 班長也不過是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他當時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隔離很快就結束,不過幾天的時間,讓他在外面等著他們給他辦迎新會。


 可那時的他怎麼也沒能想到的是,那居然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還有父親,那個向來不苟言笑的父親,在分別的時候破天荒的,對他笑了笑,試圖在進入隔離區前給他一個久違的擁抱。


 可是那個擁抱最終還是落了空,父親被倖存者工會的看守者粗暴的趕進了隔離區。


 同樣的,那也是他與父親的最後一次見面。


 “他們都騙我。”少年苦笑著搖頭,閉上眼睛彷彿還能回想起分離那天發生的情景。


 他用很低很低的,低到近乎於哽咽的聲音道,“但我不怪他們。”


 低落的情緒稍縱即逝,少年雖然身受重傷,只呼吸都能牽動傷口,帶來陣陣疼痛感,可意識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將衣服用刀劃開,將用衣服裁成布條狀的簡陋繃帶對準肩膀的傷口繞了一圈,死死將布條的另一端咬在嘴裡,用力拉扯布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