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歸 作品

126. 【第43章】掌教首席 紅日齧喰五轂國……

如今人族道統斷絕,國土四分五裂,但午夜夢迴之際,百姓們偶爾也會夢見擅觀天象、勤務農桑的大巫,以及人皇與戰士們面上燃起的赤焰般的紋路。】

【宣家:五轂國分崩離析後的旁支血脈,原五轂國大巫座下九賢之一。

為避天道懲處,以“鹹”通“賢”,於幽州立國,號“鹹臨”。

擁有巫賢殘缺不全的“祓魔”之能與人皇“庇佑”之傳承。】

【姬家:五轂國分崩離析後的直系血脈,原五轂國人皇座下九卿之一。

本家擅刀術,曾與仙門弟子共徵四海,後於陌州建城,立“不可忘祖自立”之祖訓。

擁有部分“圖騰”與“怒血紋”相關之傳承。】

【姜家:五轂國分崩離析後的直系血脈,原五轂國天巫後嗣。

遵循古老的??之法,意圖重整天綱,一統天下,於中州立國,號“天恆”。

繼承了“??祭祀”相關之傳承。】

【……】

天書瞬間刷下來大量的情報。

宋從心根本來不及細看,只是粗略地掃了一眼,注意力仍舊放在宣白鳳的身上。

在完成了這一場簡陋的儀式之後,宣白鳳便彷彿完成了最後的使命一般,緊繃如弦的意志斷裂,整個人的面容瞬息蒼老。

看著宣白鳳青絲中夾雜的斑白雪發,宋從心這才恍惚地意識到宣白鳳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當年桐冠城初遇時她三十來歲,而今不惑之年,對於凡人來說已經走完大半輩子了。更何況亂世中人,壽終正寢本就是一種奢望。

昆吾玉化為了血翡,其光照耀下由魂幡聚就而成的金紅旗幟也殊為神異,那旗面宛如一段流水,尾端更是化為了縹緲的紅煙,無論怎麼看都不再是紅塵凡物。宣白鳳抱著血玉與那金紅色的旗幟,整個人的精氣神彷彿被抽空了大半,卻又出乎意料的清醒。

“拂雪仙君。”宣白鳳看著宋從心,她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嗓音沙啞且失聲到語不成句地道,“我知道你們為何而來,關於這裡的一切,我——”

宣白鳳話還沒說完,眾人只覺得天地忽而一晃。

那種劇烈的晃動與地震不同,更像是乘坐著帆船出海卻恰好打來一個大浪,於是整個世界都在傾斜、搖晃。宋從心立時伸出雙手抱住了從床榻上跌下的宣白鳳,楚夭踉蹌了好幾步,險險被梵緣淺扶住。她們站立不穩,目光驚異地環顧四周,脆弱的建築物發出將要崩塌的哀鳴,窸窸窣窣地滑落碎石與塵土。在短暫的失衡過後,大地傾斜了一瞬,隨即又被一雙看不見的手緩緩擺正。

宋從心抬頭,只覺得眼前昏暗的視野逐漸明亮,天邊那一輪紅日突然放出華光,讓周圍環境有了“白晝”的觀感。

然而,更為清晰的視野並不能給人帶來更充盈的安心感。眾人極目遠眺,只見蒼穹之上的流雲碎成了一塊塊的魚鱗狀,厚重的雲層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以肉眼觀測得到的速度盤旋、蠕動,彷彿魚群在溯流上游,意圖用生命填補那深不見底的缺口。

宋從心心中警鈴大作,這不像是地動,倒更像是……

“祂在進食了。”宣白鳳喃喃道。

雲層的蠕動,似巨物在吞嚥;大地的晃動,像杯子的傾斜。

翻湧的雲海被紅日燒得通紅,那稠豔綺麗的顏色卻讓人想起獠牙撕咬血肉時飛濺而出的鮮血,被天光浸染的大地也如臟器的囊腔般收縮翻湧。

世界化為了一片血色。

【你目睹了???的齧喰行為。】

宋從心只覺得眉心一熱,深綠的紋路爬上她的脖頸,她的天賦“和光同塵”在求生的本能下自主地發動,靈識的觸角如絲般蔓延開來,刺入所有人的身體中。與此同時,在天光大盛的瞬間便炸毛哈氣的影魘驚跳而起,化作流動的墨色將四人全部吞沒於陰影中。

影魘將四人吞沒後便極力蜷縮起自己的肢體,躲在廢墟下一個天光照耀不到的角落裡,用爪子死死地捂著自己的耳朵。

在影魘的陰影中,險些被血光所照的四人大汗淋漓,彷彿剛從絕處中逃生一般,滿心皆是驚懼。那種彷彿被凌駕於眾生之上的龐然大物盯上、如案上魚肉般的恐懼源於生靈血脈的本能,是渺小的螻蟻第一次窺見高天之上主宰一切生死的神。

宋從心對這些邪詭之物的抗性最高,也是最先緩過勁來的人,而宣白鳳卻彷彿已經習以為常,從頭到尾都不曾色變。對此,宋從心便明白這種“齧喰”的現象在苦剎之地絕不是特例。宋從心有應對這類事物的豐富經驗,她知道這些東西看似可怕,但實際只要憑自身意志力擺脫過一次影響,之後那種沒有由來、完全不講道理的支配與恐懼便再無法動搖人的靈魂。

“……那是什麼?”楚夭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在向誰發起詢問。

“這裡的居民稱呼它為‘紅日’,而這裡,是‘諸苦人世之一剎’。”宣白鳳微闔眼簾,不顧嗓音嘶啞,竭力道,“在這裡‘死’去的一切事物,人,死物,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本質並不會遵循常世意義中的‘死亡’消散逝去。一切有形之物在這裡都會散作充盈且生機勃勃的泡沫,朝著紅日匯聚而去。抱歉,我不知道應該如何用言語而形……我想想,我想想……”

宣白鳳微微一頓:“當一個人散作泡影,他必然不能被稱之為‘活著’,但構成‘生命’的每一部分都還獨立地存活著……這樣能理解嗎?”

“……就像那些琉璃藤?”宋從心啞聲道。

“沒錯,就像那些琉璃藤。”宣白鳳給予了肯定。

她吐字艱難,說了一段話後便不得不停下來喘一口氣:“我不知道祂的神名,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何等宏偉的存在,祂或許只是一種常理與天規而非某種獨立的生靈,但我在這裡暫且將其稱之為‘祂’吧。總而言之,每隔一段時間,祂就會進行一次類似進食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