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上加狂 作品

87、第 87 章(船到橋頭)


  那婆子一路飛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等找來個坐堂郎中時,謝悠然已經在馬車裡分娩,馬車裡哭喊連連,一片狼藉。
 

  而馬車外則有許多好事的人圍觀,七嘴八舌地議論:“看這樣子是官宦夫人啊!

  也不必外出謀生,怎麼要生孩子了還往外跑?”

  “可不是嗎?這生孩子生在了鬧市街頭,以後還有臉見人?”

  這一聲聲的七嘴八舌,不住往馬車裡灌,只聽得謝悠然羞怒交加,不住扯嗓,讓馬伕趕緊趕著馬車離開。


  她滿手血汙地捧著謝悠然剛剛生下的女嬰,哭得顫音了:“郎中你快看,這孩子怎麼不哭?”

  郎中一看,那女嬰的皮膚紫黑,一動不動,立刻暗叫壞菜了。

  這是接生的人不得法子,羊水嗆在了嬰孩的口鼻裡,沒有及時排倒出來,窒息了啊!

  自古生育就是鬼門關,若是有熟手的穩婆在,遇到這樣的情況,自然會想法子及時排出孩子口鼻中的羊水。

  可惜蘇氏一輩子養尊處優,加之年頭久,早忘了當時的情形,就算生過孩子也不會處置這樣的情形,不見孩子哭,只用力拍打孩子屁股,一時錯過了搶救的最佳時機。

  郎中一番施救無果,只能遺憾告知,這孩子救不回來了!

  那天蘇氏送謝悠然回家的時候,周家一下子炸開了鍋。

  周隨安還在官署,並不在家。趙氏驚聞兒媳婦在馬車上產子,那孩子卻沒保住時,真是睛天霹靂!

  她是痛哭流涕,直說是胡氏之前流產的嬰魂作祟。她讓謝氏在家持齋安撫亡靈,謝氏卻不肯聽。



  要知道女兒謝悠然剛剛失了孩子,方才在馬車上都哭得已經死去活來了!

  蘇氏算是親眼看見了趙氏這個婆婆的惡處,一時間氣得渾身發抖,指責趙氏言語不善。

  趙氏這次卻得了理,瞪眼道:“你這個當孃的倒是善?滿天下打聽打聽,哪有女兒快要臨盆,當母親的不讓女兒安胎,還帶她到處串門子去大小茶宴的?我這幾日苦口婆心地勸她在家,只說穩婆郎中都請穩妥了。可是她聽嗎!你這個當孃的不會教養女兒,卻害得我周家的骨肉遭殃!就算她太平生下又如何,不過是個女娃娃,可那胡氏當初流掉的卻是個成型的男嬰啊!”

  說到這,趙氏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顧官宦家眷的儀態,只哭得涕淚縱橫:“我的命啊!怎麼遭了你家的喪門星!害得我周家骨肉接連夭折,整日不得安寧,你這個虔婆倒敢說我的不是!你敢不敢跟我去打官司,看看你我到底誰不善!”

  一時間,這趙氏越說越委屈,那嗓門也越發的大,就連女兒勸阻也不肯聽。

  這一頓嚷嚷,直吵得周圍的鄰居街坊都出了門看熱鬧。

  甚至有從鬧市回來的,一下子對上了號,津津有味地跟圍觀的街坊們講,周家媳婦方才當街產子的事情。

  蘇氏可是要臉的,再加上她自己也是理虧,一時間招架不住趙氏惡毒的謾罵,更是不放心還在月子裡的女兒被這婆婆搓磨。

  最後,蘇氏氣得不行,乾脆將哭得差點背過氣的謝悠然帶回了謝家。

  等謝勝回來,聽說了這一遭後,也是腦瓜子嗡嗡地響。

  他氣得指著蘇氏罵:“人家趙氏說得哪裡有錯?你還是為人母的!怎麼這個節骨眼,還帶她到處閒逛!”


  她有心說女兒與婆婆關係不睦,所以才無法安心在家,她也勸過,可謝悠然的脾氣也不聽勸的。


  謝勝無奈道:“就算親家罵街,你也不該將她接回,她已經是周家的人了,你接回來,讓她如何回去?”

  蘇氏此時也有些後悔,那謝悠然回來後,就窩在房裡哭,一時罵趙氏不善,又哀怨自己時運不濟,聽得也叫人頭疼。

  事已至此,唯有周隨安趕緊來接人才是正經。

  周隨安在戶部官署聽到謝家來人稟報,說是謝悠然在去詩社茶宴回來的路上分娩,可孩子卻夭折了的時候也是頹然倒在了椅子上。

  其實他倒是有些理解謝悠然,畢竟這些日子來,家裡的烏煙瘴氣,讓他都懶得回家,更何況謝悠然?

  他雖然知道自己該去接妻子回家,好好將養身體,卻一時懶得動彈,只想安靜在官署裡呆一會。

  他癱在椅子裡,一時在想:當初若不是謝悠然腹內的這點骨血,他何必跟琳琅分離?可老天到底跟他開了多大的玩笑?兜轉了一圈,卻讓他接連失了兩個骨肉。

  周隨安甚少去回想自己犯下的錯處,可是今天,他卻總是忍不住懊悔:若當初管住了那一點心猿意馬,現在自己該是什麼光景?

  有琳琅處置內宅大小事務,那小妾胡氏一定會安心分娩,生下個男孩為周家綿延子嗣。

  家裡有兩間鋪子營生,更不會短缺了銀子。而他也可以安心公務,每天舒服地回家吃飯,舒心地外出交友。

  如果說周隨安在與楚琳琅和離時候,時不時會有懊悔之情,那麼這一刻,這種懊悔簡直達到了頂點,溢滿了口舌,是無法忽略的酸澀。

  他以前私下裡總覺得依著自己的條件,若不是年少沒見過市面,應該能娶個更好的女子為妻。

  是以周隨安挑剔起琳琅來,也是理直氣壯。

  楚氏讀書少,又市儈,除了美貌,會賺些銀子簡直一無是處。

  可是現在,他在這第二次雞飛狗跳的姻緣裡,終於深深切切地體會到,原來妻子和妻子之間是大不相同的。


  想到這,本該去謝家探看妻子的他,卻鬼使神差地起身,朝著琳琅的屋宅而去。

  等他來到那街巷,叩響門環時,等了許久卻不見人出門走動。

  有街坊看他在屋門前探看,便好心提醒:“閣下可是要尋楚家?難道不知,楚娘子在京郊買了老大的屋宅,已經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