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14章 養一隻萬人嫌崽崽



 穆瑜半跪著替他別好通訊器,沒有立刻起身,抬頭看著彷彿凝固的小雪團。


 穆瑜問:“想不想和老師回家?”


 燕隼大概還聽不懂這麼複雜的話,一動不動站著,睜大眼睛靜靜看他。


 系統這叫一個著急,掐著喇叭躲在後面配音:“想!想!”


 它被學說話的燕隼吵得數據庫亂成一團,想不通小反派這時候怎麼就又變回了小啞巴,急得直推燕隼,叫他跟自己學說“想”。


 系統隱形的時候其他人看不到,但接觸下力道不變。燕隼彷彿是被一陣風推了個踉蹌,被穆瑜及時接住,才重新站穩。


 小雪團的臉色比平時白,襯得眼睫和瞳色更黑,定定看著穆瑜。


 穆瑜被系統吵得失笑,按按額角,撐著膝站起身,把手大方地借給他牽。


 手剛遞過去,就被冰涼的小手緊緊抓住。


 穆瑜回握住燕隼的手。


 “我會做你的老師。”穆瑜說,“需要解決的問題,老師來解決。”


 他沒有在說給燕隼聽,所以也沒有特意放慢語速咬清字句,說出來時,反而比平時更輕。


 穆瑜說:“會給你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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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虛擬冰場後,就不難理解編導所說的“冰雪世界”是什麼概念。


 這裡的一切都像是用冰砌成的。隨處可見的冰雕美輪美奐,在燈光下晶瑩剔透,漆黑天穹盡處極光湧動,顯得異常神秘。


 節目組邀請來的少年花滑隊員已經在等他們,一水十來歲的小孩子,男女都有,個個手長腿長,腰細肩窄體態輕盈,穿著修身的黑色連體作訓服。


 和剛進入冰場、興奮得四處張望說個不停的孩子不同,他們對四周的景色似乎並不關心,只是自顧自做著上冰前的熱身。


 參加節目的五個家庭,因為穆瑜和燕隼單獨分出來,就變成了六組。分配來帶燕隼這一組的,是個格外寡言少語的男孩,叫高益民。


 系統順便去翻了翻資料,是個父母都是d級的孩子。今年十一歲,七歲的時候因為測試出相關天賦被帶進俱樂部,已經在燕父手下練了四年。


 “他想練出成績,能拿一塊金牌也行,這樣就能讓他的父母提升評級。”


 系統到最後也沒能教會燕隼說“想”,蔫耷耷趴在小雪團頭上,通過意識海給宿主彙報:“高益民還有個妹妹,身體很弱,要靠他養。”


 小孩子身體很弱,就意味著容易生病、需要更細緻全面的監護,也就意味著要用高等級的培育艙。


 有些d級是自己作出來的,比如差一點就掉檔的餘牧。也有些d級是因為天賦的確有限,勉強在“溫室”的考試中合格、擦著邊通過沒被刷掉,可也被卡在社會邊緣,只能靠提供最基礎的勞作換取資源。


 高益民的父母都是這一類。他們的收入很微薄,全靠高益民在俱樂部訓練的補助,才能支撐起高等級培育艙的消耗。


 “不過,宿主,這家人其實很幸福。”


 系統補充:“高益民的父母工作很努力,對他也很好,經常會帶著妹妹來看他訓練,一家人攢錢吃冰淇淋。”


 穆瑜的手杖橫放在身旁,他在觸地端纏好防滑膠布,在冰上試了試。


 康復卡的療效差不多已經消失,這種修復卡片有十二小時的緩衝期,今天就算再用,也不會再有什麼效果。


 穆瑜摺好手杖,抱起趴在自己膝蓋上的小雪團,揉了揉腦袋:“他的比賽成績怎麼樣?”


 “沒比過賽……”系統翻了半天,從現有世界線一直翻到原世界線,“他是燕溪的陪練。”


 燕溪受天賦所阻,隨著年紀增長再練不出成績,也不準高益民再練他做不出的那些高難度跳躍。


 高益民每天花四、五個小時,陪同燕溪做毫無意義的訓練。然後再請燕父做另外一份訓練計劃,私下裡再花上四、五個小時,加練跳躍和技術。


 練到十五歲,高益民廢了。


 他的訓練量太大,幾乎不間斷地處在高度疲勞和傷損狀態,這種傷損刻在意識層面,已經無法抹去。


 十五歲那年,高益民的普通培育艙到期。他參加現實世界的花滑比賽,吃了七片止痛片上場,然後在第一次嘗試阿克塞爾跳時重重摔倒,摔斷了一隻腳。


 系統翻到這裡,忽然隱約覺察出一絲熟悉:“……宿主,餘牧的最後一份劇本!”那些被毀掉的、練廢了的少年花滑隊員!


 穆瑜也在翻:“高益民是第一個。”


 餘牧編寫的那些劇本,邏輯向來很明確:燕家發生一件意外,需要遮掩,於是設法栽贓到燕隼的頭上。


 這些“意外”多半來自燕溪。畢竟即使是燕母這種育兒方向的暢銷書作者,也無法改變一個天生的反社會傾向人格。而燕家為了保住社會地位所做的遮掩,又成了無形當中的進一步縱容。


 所有的劇本中,最後的那一份,徹底毀掉了燕隼的人生、也在無形中悄然將燕隼推向了死亡的結局。


 ——在燕隼十四歲那年,曝出了是他惡意篡改燕父的訓練計劃,毀掉了不知多少在燕父手下訓練的隊員。


 來自這些受害者的怒火和失去理智的報復,成為了壓在燕隼命運上,最後的那一根稻草。


 燕家人的私心,高益民是第一個受害者。


 詳細的世界線在穆瑜那裡,系統揪著小雪團的頭髮,探過來跟著看:“宿主,高益民參與了最後那場報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