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19章 養一隻萬人嫌崽崽



 但同時,在花滑的練習中,適應摔、學會摔,學會避障也是極為重要的部分。所以這一模式開啟後,並不會阻攔合理的摔跤。


 換句話說,只要開啟了這一模式,餘教練手裡那支手杖的落點就必須完全精準。


 精準到能落在每個動作最關鍵的薄弱處。精準到連自動監測都被瞞過去、認為這本來就是動作不標準可能導致的摔倒,才能把人順利戳翻。


 導播看著已經被戳出了應激反應、看見人靠近就跳起來瘋狂滑行的少年王牌,隱約猜到了後續:“所以……”


 趴在不遠處的少年組隊長搖搖晃晃舉手:“我們勸了。”


 自從聊了次天,少年組隊員的關係就突飛猛進一大截,現在都挺把講義氣當回事。


 他們是真的努力、盡力、想盡辦法勸了。


 ……可有人不聽啊。


 餘老師制定的新訓練計劃其實挺磨人的——不改細節就不準練跳躍。踩刃起跳不行,平刃錯刃不行,不準先擰半圈再起跳,找不明白軸心就一直用釣竿。


 他們很喜歡餘老師,但也很擔心這麼練會不會耽誤事,一群人說好了,回頭再偷偷熬夜練跳,就差派人去餘老師那偷鑰匙了。


 商量完一抬頭,就看見餘老師在氣定神閒收手杖,王牌大師兄在地上連滾二十圈。


 那一跤一跤摔得……入隊以來,恐怕都沒人這麼慘過。


 慘得硬是給人活生生摔哭了。


 水在冰面上就會結冰是常識,眼淚當然也會,運氣好還可能是冰豆豆。


 入隊以來就手插兜沒對手的傲氣王牌摔瘋了,就是不服氣,4f摔就換4lo,再摔就換3lz,最後厚著臉皮換了3t,結果還是摔。


 然後師兄就不跳了,換了燕式旋轉,然後餘老師手杖一點,繼續摔。


 換成貝爾曼轉也摔。


 拖個刀都摔,還劈叉了。


 做蹲踞旋轉的時候摔得最慘,酷似大爺大媽玩的那種抽鞭子的陀螺,停下來的時候差點轉吐了。


 王牌大師兄趴在一堆冰豆豆裡一邊哭一邊吐,一邊惱羞成怒爬起來直奔餘老師。還沒等乾點什麼,就被不知從哪殺出來的一隻小雪團冷酷一絆。


 ……虛擬冰場沒管。


 沒管,就說明是技術薄弱點,是合理摔跤,真實冰場上踩著個冰坑也這麼摔。


 不會真正受傷,是種保護。不削弱疼痛反饋,是種警醒。


 ——離開“溫室”以後要是敢再這麼摔,就沒這麼簡單了。


 合理摔出去的大師兄合理地飛得很遠。


 合理地哭崩了。


 一群圍觀的小狐獴仰頭觀看了一道拋物線,從起初的震撼到驚恐,再到麻木,再到安靜如雞。


 沒人再敢提偷鑰匙的事,排著隊勤勤懇懇練起了基本功和滑行。


 ……再然後,再次有人驚恐地發現,那隻小雪團居然也悄無聲息跟到了隊伍的尾巴上。


 餘老師一直陪他們站在冰上,挨個糾正滑行姿態,直到所有人都找準了適合自己的用刃點,才回到場邊坐下。


 那隻雪團沒回去,還在跟著滑,一邊滑一邊回頭看餘老師。


 完全沒有和餘教練玩飛飛的時候,那種又乖又軟萌小糰子山雀的樣子。


 導播聽得很驚訝:“這麼小的小朋友也能滑嗎?”


 燕隼的個子還沒長起來,比一般五歲的小朋友矮,又穿著蓬鬆的羽絨服,看起來就像個不大點的雪球。


 “他的滑行可好了。”有小隊員立刻插話,“餘老師同款,我們都不行。”


 能進伯格黑德俱樂部的少年花滑運動員,個個都是天才,個個都有鑑賞力。


 每個人其實都清楚,餘老師、還有日常繞著餘老師公轉的那個小雪團滑得多漂亮——那種滑行姿態,只能用“穩定且飄逸”來形容。


 兩個詞看似不兼容,其實穩定的滑行是一切動作的基礎,只有滑得足夠穩才能出速度,只有足夠的速度才能支持跳躍旋轉。


 而飄逸則是藝術表現力的根本。如果連滑行都不夠輕盈優美,編舞根本沒有意蘊可言,在燕父手底下,很多少年隊員其實都是直接把節目內容分丟掉的。


 小雪團的滑行和餘老師一模一樣,一看就是餘老師教的。隊員們不是不知道這種滑行漂亮,只是練這個的收益太低了。


 過去燕教練在的時候,只要跳躍跟不上別人、技術不夠、擅長的高難度連跳不多,就什麼都沒你的份,誰有心思練什麼滑行?


 被雙手插兜的冷酷雪團穩定且飄逸地追殺,逃命了足足十圈以後,最遲鈍的少年隊員也終於反應過來……他們現在好像不用非得靠那些東西才能出頭了。


 “對了。”導播想起來,“你們換教練了。”


 這也是直播間外最關注的部分,導播知道該問什麼:“換了執教人,帶來的改變這麼大嗎?”


 “大!”少年組的隊長目光噌地亮起來,“反正,反正特別大!”


 他們依然不敢多說燕教練的壞話,可能說的又實在太多了,興奮一個勁兒地往外冒,藏也藏不住。


 燕教練被開除,俱樂部都公示了。


 餘老師給他們排好了後面比賽的名額,誰都有機會上場。


 昨晚大家拿著名單討論,驚訝地發現,每個人分到的比賽,居然都正好就是自己最想上的那個。


 老八特別想讓爸媽看自己比賽——他爸爸媽媽工作特殊,假期特別少,好幾年都沒看過兒子比賽了。


 結果這次分到的比賽,居然就賊精準地卡在那個特別少的假期裡,後面還特地留了半天,看完比賽一家人可以去吃披薩。


 餘老師還有印章。


 這個印章在俱樂部裡可好用了,啪地蓋一下,就進了最終的確認程序。


 他們是真能去比賽,不是做夢。


 “這麼好。”導播不是第一次採訪這些少年,卻是第一次看見他們面對鏡頭、說起比賽的時候這樣期待,這樣興高采烈,“那你們為什麼都趴在地上?”


 少年組隊長:“……”


 少年組隊員們:“……”


 導播替觀眾問:“是餘教練安排的訓練強度有點太大了嗎?”


 少年組隊長:“不,不是。”


 “是我們自願的。”隊長抓著話筒憋了半天,熱淚盈眶,真情實感,“啊,我們太喜歡練滑行了。”


 ……畢竟想通了是一回事。


 身後有一個莫得感情的冷酷雪團手插兜在追是另一回事。


 感官上,你其實知道那是一個穿著羽絨服的小朋友。


 這個小朋友雖然滑得比他們都好、天賦也比他們都恐怖,但也有屬於小孩子的快樂,比如掛在餘老師的身上,比如滑滑梯,比如被餘老師抱著玩飛飛。


 但只要離開餘老師超過三米,那個軟綿綿的小雪團就會發生質變——變得和過去有點像,又不太像。


 不再是過去那個遊蕩在冰場邊無聲無息、彷彿什麼時候消失都不奇怪的幽靈。


 ……幽靈變成了他們。


 不滑得快一點,會被抓住吃糖的qaq。


 不滑也會被抓住吃糖的qaq。


 因為太害怕,所以少年隊員們爭先恐後地往前逃,一不小心練得太努力,不知不覺就多滑了五十圈。


 現在已經徹底沒人有力氣再想什麼難度什麼跳躍、也完全不想再加練了。只不過被五歲小朋友狂追五十圈這種事沒人好意思說,所以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他們也是由衷的熱愛滑行。


 導播收集到了足夠的素材,向滿地的少年花滑隊員道了謝,滿意地結束了今天的工作。


 滿地的少年花滑隊員探頭探腦,和他們驕傲的王牌大師兄隔著冰場,遙遙相望。


 驕傲的王牌大師兄一聲不吭爬起來,磨磨蹭蹭歸了隊。


 少年組應到十九人,實到十九人。


 抱著小雪團的餘老師沒拿手杖,撐著冰面坐下來,幾雙手搶著去扶他,有人把衣服墊到冰面上。


 穆瑜帶著他們看了今晚的極光盛宴。


 ……


 虛擬冰場,是伯格黑德的經理人留下最貴重的遺產,也被叫作“冰雪世界”。


 直到現在也沒人真正學會怎麼使用它,只把它當作一個普通的訓練場。


 七天的時間裡,穆瑜作為臨時頂上的代理教練,教會這群少年隊員在冰場裡解鎖一項又一項的功能——從基礎動作,到技術細節,到節奏合樂、藝術表現力。


 到花樣滑冰這項運動……又或者說是在冰上盡情地跑、跳、飛、玩,帶來的最純粹的快樂。


 開啟練習模式,會有全程記錄下穆瑜執教模式的ai,給予他們最標準的技術指導、最周全細緻的保護。開啟模擬賽場,聚光燈下人頭湧動,和真正的賽場相差無幾,多差的心理素質也能一遍遍磨練提升。


 開啟超級闖關模式,一群從小就被剝奪了玩鬧的權利,生活裡只有無休止的訓練、訓練和訓練的半大少年,幾乎玩瘋了。


 冰場模擬出的景色瑰麗奇幻,他們跟著老師看日出、看日落,看星辰漫天,看雨看霧看翻湧的雲……冰花凝結出一個又一個最標準的旋轉,只有一模一樣地做出來才能翻過一座雪山,去看新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