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20章 養一隻萬人嫌崽崽



 “是情緒劇烈波動導致的,加上測試的後遺症。”穆瑜解釋,“我想快點把家弄好,穩定安全的環境會有幫助。”


 溫室的孩子不會真的生病,所以不需要醫生和藥物,這樣的情況多半是意識承受的壓力過大,加上測試時那些掃描刺激了潛意識。


 穆瑜看到系統的壓力也很大,就又補充:“棉花糖也會有幫助。”


 系統秒變冰冰涼涼棉花糖,啪一聲貼在燕隼腦門上:“宿主,需要我把手冊拿過來嗎?”


 負責綁定的機構會有照顧孩子的培訓。燕隼去做測試、系統去看別人家吵架的時候,穆瑜就在接受相應培訓。


 系統偷看完一場吵架回來,穆瑜還在看那份厚度堪比牛津字典的手冊,時而向輔導人員提問,在空白處補充不夠詳細的內容。


 在場的家長有那麼多,系統看了不少人的手冊,也沒見過那麼多那麼詳細的筆記。


 “不用,我都背下來了。”穆瑜說,“我的記憶力還可以。”


 穆瑜:“裡面有些內容不太準確,我們一樣樣試,將來以實際效果為準。”


 系·冰袋·棉花糖·統:“……”


 下一次,它必須對它宿主口中的“還可以”產生足夠的警惕。


 什麼人的“還可以”是指一口氣能背下來一整本牛津字典厚度的育兒手冊?


 系統隱約想起宿主剛才對“是否擅長室內設計”的回答也是還可以,被燒得迷迷糊糊的燕隼咬了一口,下意識回頭:“……”


 它是誰它在哪。


 剛才好寒酸除了地暖什麼都沒有的空房子呢?


 系統不太懂人類對價值的評判標準,但隱隱約約覺得……要是穿書局把每個任務者的意識海都裝修成這樣,大概又有好多任務者沒有積極性,只想宅在意識海里休假了。


 倒也不是有多豪華、有多高端大氣,也不是那種精緻主義的某類明確風格。


 只是這樣一個環境,讓人明確能想到“家”。


 柔軟舒適的布藝沙發,可以光著腳跑來跑去的地毯,暖色調的檯燈和安靜的讀書角,五顏六色的捕夢網,小孩子可能會喜歡的各種玩具,關燈就會亮的一大片小星星,門框上輕輕一撥就響聲清脆的風鈴……系統鑽進和臥室相連的小陽臺,甚至發現了一輛會唱“因為我們是一家人”的搖搖車。


 房間裡的東西不少,但都各安其所,絲毫不顯擁擠。每個房間相隔的牆體都被打通了一部分,剛好是小雪團一踮腳的高度。


 臥室和廚房中間是彩色玻璃和百葉窗,陽光穿過來,就能投下瑰麗的光影。


 用來分隔臥室和充作工作室的客廳的,竟然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凌霄花。


 ……


 到時候,穆瑜在這邊備課,睡不著的小英雄在床上打滿一百個滾,穿過神秘的凌霄花林,就能勇敢地解救出被工作糾纏的餘老師。


 穆瑜暫時選擇了一米五乘兩米的大床,準備以後再根據燕隼的喜好調整。


 燒得迷迷糊糊的小雪團被輕輕放在床上,抱著帶冰碴的降溫專用款棉花糖,動了動,茫然睜開眼睛。


 棉花糖砰地變成煙花:“歡迎回家!!!”


 穆瑜坐在床邊,一隻手還墊著小傢伙滾燙的脖頸。


 他摸了摸燕隼的頭髮:“歡迎回家。”


 燕隼的呼吸停在喉嚨裡。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系統的那個情緒探測儀差一點就炸了。


 燕隼甚至根本沒來得及看到這個家有多好,被整理得多棒、多舒服。


 沒看到搖搖車、玩具、繪本和那些毛茸茸的漂亮小睡衣。


 那雙烏黑的眼睛裡什麼都裝不進,就只有穆瑜——只是看到穆瑜,聽穆瑜說了“回家”,就有一個燒得滾燙的小雪團在這一刻成了一座小火山。


 爆發的微型小火山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唯一受損的是一臺情緒探測儀。


 意識海里好大的“噹啷”一聲。


 指針都磕斷了。


 可也就是那麼幾秒鐘,等系統抱著探測儀去換了新指針,再趕回來想要繼續放煙花,卻發現小雪團就這麼不見了蹤影。


 燕隼一直很乖,但今天的表現非常反常,之前就有過一次要逃跑的前科。


 系統想起這是三樓就肝顫,差一點直奔陽臺窗戶:“宿主??”


 穆瑜打了個手勢,示意衣櫃:“噓。”


 系統有點擔心:“他不喜歡我們家的裝修風格嗎?”


 沒道理啊,情緒探測儀都崩了。


 系統能肯定那一刻爆表的情緒是“高興”,伴隨的附加情緒是“害怕”,但這也正常——在高興到極點的時候,人類是會被一種恐懼籠罩的。


 害怕一切都不是真的,害怕一切只是場夢。


 不過沒關係,這種恐懼很快就會在現實予以確認回饋後迅速消退,有穆瑜在,燕隼可以放心地確認一萬次現實。


 “宿主,我還以為他是怕我們把他送給別人。”系統有些打蔫,“我的分析又錯了。”


 穆瑜安慰它:“是很合理的推測。”


 系統悶悶不樂:“……但沒推測對。”


 分析原本是很有理有據,畢竟燕隼上一次去那個大廳,經歷那種場景,就是被親生父母送去燕家。


 害怕被穆瑜送走、害怕離開穆瑜,所以忍不住在那張表格被遞過來的時候跑掉,也是可能的。


 ……但如果是因為這個,小雪團現在應該特別高興、高興到繞著宿主“啊、啊”地蹦,高興到在床上滾來滾去。


 不該躲進衣櫃裡。


 之前燕隼最害怕的時候,也沒躲進衣櫃裡。


 “不對,不對,也不對。”系統劃掉另外幾種可能,“宿主是不是其實知道答案?”


 穆瑜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屏幕亮起來,是伯格黑德冰雪俱樂部發來的郵件。


 措辭很官方,態度很恭謹,中心思想是希望穆瑜再考慮一下,是否一定要從事花滑少年組的教練工作。


 只是建議,絕對沒有任何指手畫腳干涉餘先生不準當教練的意思。


 系統愣了愣,越來越困惑:“宿主,到底是怎麼回事?”


 “判定標準。”


 穆瑜低頭看郵件:“我入職以後,會是他們的老師。”


 俱樂部方原本的打算,是聘用餘牧為飛行教練,只是掛個名,偶爾去指導幾次隊員就好。


 如果正式入職就不一樣了。


 雖然不至於像綁定的關係這樣緊密,但正式入職的話,師生關係就會成為既定事實。


 ——每個隊員的分數,都將與餘牧直接掛鉤。


 是“分數”,不是“成績”。


 是如果這些少年隊員的意識受損嚴重,作為師生關係另一方的主教練,要負直接責任。


 系統簡直震驚:“那個老王八蛋是怎麼逃過這一關的?!”


 穆瑜替系統攔下了一次文明用語警告,把“那個老王八蛋”替換成燕父:“用藥。”


 之前燕父來放狠話的時候,說也想給他用藥,讓他嚐嚐腦域受損,變成傻子的滋味——那種藥少量使用,效果沒有這麼激烈,而是會讓人變得平靜。


 平靜,麻木,缺乏情緒波動,可以掩蓋意識的損傷。


 這就是穆瑜在進入虛擬冰場前,讓副導演轉告坎伯蘭,提醒對方徹查的事情,也是燕父現在身陷囹圄的主要原因。


 “這應當是最後一批被他用藥的隊員。”


 穆瑜放下手機:“意識受損已成事實,每次更新評分的時候,就用藥來掩蓋,好避免懲罰。”


 至少在競技體育這個行當裡,這或許已經成了那些聲名遠播、“桃李滿天下”的魔鬼教練們公開的秘密。


 畢竟這種方法實在是太好用也太有效了。


 一批又一批滿懷著憧憬、揹負著家人和自己的期望被送來的天才少年,帶著傷痕累累的意識離開溫室,變得茫然、麻木混沌、泯然眾人。


 過不去這一關的,就永遠停在沒來得及徹底長大成人的某一年。


 系統氣得啃衣櫃門:“隔離審查都便宜他了!”


 “他的人在隔離審查。”穆瑜說,“意識不在。”


 系統:“?”


 系統暫時放過衣櫃:“在哪?”


 “壓扁了。”穆瑜想了想,“現在在變形金剛157號的右後軲轆上。”


 他弄了點膠水,粘得挺牢的。


 系統:“……”


 它要是沒記錯,變形金剛那個世界的157號汽車人是輛跑f-1的賽車。


 常規輪速5000轉/分鐘,一秒能轉八十來個圈。


 “……總歸。”系統不太氣了,回去繼續看郵件,“坎伯蘭——伯格黑德俱樂部認為,重新檢查過後,確認這些少年隊員的意識都有不同程度受損,可能會連累宿主。”


 那個郵件每三句就要提一遍“絕對不是坎伯蘭先生的意思”,系統也只好選擇相信他們。


 這件事其實鬧得很大,伯格黑德俱樂部選擇直接公開自檢結果後,其他體育俱樂部也被掀起大規模震盪。


 他們在溫室裡彷彿歲月靜好一片祥和,其實外面整個圈子的輿論和股價都在一起玩蹦極,記者會東一場西一場地緊急召開,頻率堪比打地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