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41章 養炸毛超兇小童星
“治傷是可以。”那個醫療系統舉著電鑽和火鉗,“但是這位宿主,您這是直接碎了啊。”
碎了的意識是可以拼起來的,也可以活動如常,甚至可以看起來和常人完全一樣……但那些裂縫畢竟存在,哪怕它們被穆瑜自己用他挺滿意的縫玩偶同款技巧縫起來了,也依然存在。
但穆瑜修補玩偶的本領,也的確如他所說,非常好。
好到小針腳收線精巧,晴雯補雀金裘聽過嗎——那個醫療系統從業以來第一次折戟,踩著電鑽跟別的統唏噓——就那麼精巧。
以至於穿書局的醫療體系對穆瑜全無辦法。
意識的傷不暴露出來,就和沒有一樣,他們只能看著穆瑜的意識以一種極為緩慢卻無法阻止的進度解離。
最嚴重的一次,他們在大榕樹的板狀根裡找到穆瑜。
系統去看了那段錄像,每個人的意識都有顏色,穆瑜的意識是種非常柔和、彷彿雨過天晴處的溼潤淡青。在絲染和瓷器行當,管這種顏色叫“天水碧”。
測不出波動的一片意識霧,連形狀都快辨不清。彷彿燒燬了的精美瓷器,金絲鐵線橫貫交錯,密密麻麻的冰裂紋碎得清脆,動聽程度甚至勝過最悅耳的風鈴。
靈魂融化在風裡的聲音。
穆瑜自己沒有這一段記憶,他那時大概已經完全沒有意識了,只記得似乎是睡了一下,醒來後就在穿書局的醫療部。
還是那個舉著電鑽和火鉗的醫療系統,對著他嘆氣:“這位宿主,你要先給我們看你的傷。”
要先看傷,被看見的傷才能治,看不見那叫盲人推拿。
穆瑜其實非常配合,只是他做不到,這次他和醫療系統再次相對沉默了五十分鐘,完成了所有治療前的引導流程。
沒有任何一道需要治療的傷從意識深處浮出來。
所以穆瑜那天右腿忽然站不起來,帶著筆記本回去補了半天課的系統知道了,反而特別高興。
他們一起記下這個意識波動,準備以後回去就讓醫療部治療——意識層面的治療很漫長,要以年為最基礎單位,有些傷一治就是百年。
暫時不打算花一百年去治個腿的穆瑜,選擇了暫時從商城買一臺電動輪椅,然後被恰好來送飯的聞楓燃撞了個正著。
大野狼抱著一飯盒包子、一飯盒蛋花湯,高高興興地把門推開。
穆瑜正在和系統一起研究從商城買的電動輪椅,發現有不少功能,挺炫酷地在校長室裡漂了個移。
……
總之,基本上完全算是個意外。
穆瑜的傷遠沒到這個地步,他只是稍微有些不愛運動,嫌站久了和走遠路太累,所以未雨綢繆。
但顯然小狼崽被嚇瘋了,當天晚上甚至還做噩夢大哭到把自己和整個食堂養的雞跟鵝一起嚎醒,睡不著跑他窗戶底下蹲著,被發現了還嘴硬說是曬月亮。
這也就導致了,他們這次來參加綜藝,聞楓燃完全聽不了穆瑜說“住漏雨的房子吹冷風吃去痛片”。
只要一聽見這個,曬月亮的狼崽就應激到瞬間變身血紅冷酷大狼人,試圖齜著牙咬穿所有人,再把經紀人叼去最好最暖和的大床房。
系統變成個熱水袋,疊在手工縫製的艾草包上:“宿主,您想起腿傷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嗎?”
之前他們分析,雖然穆瑜曾經在虛擬空間裡砸了五十次腿、後來又為了做實驗,自己試了很多次,但直接原因似乎不是這個。
證據就是那部電影之後,穆瑜後來又拍了不少電影和電視劇,上過不少節目和綜藝,腿也沒出過明顯的問題。
當然,那些損傷當然也留下了,一定留在了他的意識深處,一定導致了這處傷始終盤踞、好不起來。
但除此之前,應該還有個更明確、更直接的分水嶺。
分水嶺後,穆瑜在發覺自己要走遠路時,開始隨身攜帶和使用手杖。
穆瑜想了一會兒,合理提取出最有可能的回憶片段:“應該是一次舞臺事故。”
系統瞬間緊張:“什麼事故?失火了嗎?棚頂塌了嗎?從舞臺上掉下去了嗎?”
穆瑜:“地太滑,我滑倒了。”
系統:“?”
“字面意思。”穆瑜解釋,“那個地板上有好多水。”
那時他已經是雙料影帝,這次微型舞臺事故發生的地點,就在去領第二次影帝金獎的舞臺上。
上一個熱場的節目用到舞臺效果,本來應該是乾冰,但那時乾冰恰好沒了。
場務靈機一動,從樓下水池盆景裡扛上來十臺大功率霧化器。
效果很好,那場節目臺下基本上看不見人,節目結束後上臺的穆影帝摔得很結實。
和獎盃一起被抬走的影帝被送到醫院,檢查結果,右腿半月板粉碎性骨折。
系統:“……”
穆瑜很看得開,拍拍熱水袋:“這就是人生嘛。”
挺過了五十次的絕望、挺過了數不清次數的過度疲勞,滑過冰飈過車,然後在領獎的時候因為地板太溼滑倒,摔了一跤,摔壞了半月板。
穆瑜現在回想起來也難免有些啞然:“前面那個節目的歌手年紀很輕,還被我嚇得夠嗆……其實我很感謝那次受傷。”
他是真的很感謝那次受傷,他的腿一直都在疼,疼到走路也困難,但那只是種會被判定為“幻痛”的精神類病症。
終於在那一次他的膝蓋碎了,於是他有了做個瘸子的資格。
穆瑜休息了一會兒,覺得右膝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就把艾草包和系統熱水袋一起收進外套口袋,撐著臺階起身。
有人在不遠處的通風口抽菸,聽見動靜向這邊看,過來扶了他一把。
墨鏡風衣齊全,剛戴上的黑色口罩,一看就是圈內防拍防堵防狗仔標配:“要幫忙嗎?”
穆瑜搖了搖頭,溫聲道謝,藉著樓梯的扶手站穩。
“你叫什麼?”那人低聲問,一隻手仍虛護著他,“我看你是那孩子的經紀人。”
穆瑜取出一張素底名片,客氣遞出:“莊衍。”
在圈子裡名片就像通行證,互遞名片是最基本的禮節。不發名片的人要麼是暫時還在跑腿打雜的助理、要麼是用不著發名片也有那個底氣“天下誰人不識君”。
這是穆瑜一貫的做事習慣——他決定扮演餘牧的時候,就從頭至尾保存了紅色塑料袋,現在作為聞楓燃的經紀人,也找時間印了盒名片。
只不過名片上的郵箱地址和電話都指向某臺空白機,系統偶爾去清一下未讀消息。
穆瑜在這個圈子當中浮沉多年,明的暗的水深水淺再清楚不過,對聞楓燃的未來有清晰規劃,不需要靠名片來拓展人脈。
對方接過名片,恰好這時場務小心翼翼推門,那人點了下頭,將名片塞進口袋便匆匆離開。
“宿主!”系統從穆瑜的口袋裡探出根天線,“這個人剛才的情緒波動很劇烈……好像是因為我們。”
穆瑜在意識裡和系統對話,外人看來,只不過是坐在臺階上,隨意看手機消息和走神。
雖然沒抬過頭,但不遠處的通風口站著這麼一個大活人,咬著支根本沒點著的煙一動不動站了十幾分鍾,任誰也足夠注意到了。
系統當然也注意到了這個不速之客,順便還開了個掃描儀,發現原來是那個神秘的第四位評委、節目組請來的昂貴吉祥物。
“他叫商遠。”系統飛快查資料,“前些年一度火到屠榜的全能型音樂人,幾張專輯的銷售額都創過記錄。這兩年忽然半隱退開始培養後輩……聽說家裡有礦,自己開工作室籤練習生。”
穆瑜取出摺疊手杖,逐節展開,按好固定扣:“不算有礦。”
正式做了聞楓燃的經紀人後,穆瑜在近期逐漸找回狀態,認真研讀圈內各類八卦密辛,加上為這檔節目做準備,已經提前瞭解過評委身份背景。
四名評委的資料都在穆瑜這裡,自然也包括商遠:“他和家裡的關係不算好,在兩年前徹底決裂,支持工作室運轉的開銷,應當是他這些年的積蓄。”
系統關注的倒不是這個……是剛才對方過來扶穆瑜的時候,那個異常的情緒波動。
系統總覺得這個波動有點熟悉,一瞬間莫名回想起遠方的坎伯蘭,忍不住就有點慣性思路:“宿主,難道他就是那個害您摔倒的——”
“怎麼會。”穆瑜說,“那是個年輕人,成名也不過兩三年。”
他補充:“也不是他害我摔倒,地太滑,是我自己沒站穩。”
當時面對記者,剛做完手術、還在坐著輪椅的穆瑜也是這樣解釋的——這種事故誰也不想發生,是主辦方事先準備存在疏漏。
雖說按照圈子裡的慣例,這種事必須要有個有頭有臉的人來擔責,好讓憤怒的圍觀者衝上去批評指責發洩情緒。
而諸多蹭熱度的營銷號,也的確一度將炮口轟向當時為了不被撤去表演、沒有阻止主辦方用水霧代替乾冰的主唱。
但在穆瑜看來,去批評一個在水霧裡連唱帶跳的年輕人,質問對方為什麼不在退場的時候拿塊抹布把地擦乾淨……未免還是有些太不講道理了。
所以不論多少次,但凡有媒體談及這件事,穆瑜都會澄清說明,是自己當時沒有站穩。
這暫時不是重點,重點是系統拿著時間表,小心翼翼問出的問題:“您拿第二個影帝,是在哪一年?”
穆瑜:“我二十二歲那年。”
系統:“您退圈呢?”
穆瑜:“二十七歲。”
系統:“這……這是一個簡單的數學問題。”
穆瑜:“……”
這是一個簡單的、很容易讓人忽略的數學問題。
穆瑜拿第二個影帝是在二十二歲那年。
他出道早、作品多,恨不得一年當做別人三年來活。一茬新人換舊人,能在那個圈子裡浮沉數年還激流勇進,已經完全足夠當不少人的前輩。
穆瑜二十二歲那年,遇到的“才成名兩三年的年輕人”,在他二十七歲退圈的時候,也已經七、八年。
而現在的時間線,已經是那之後又過了兩年——成名十多年的歌王,不論怎麼說,都不太能算是“年輕人”了。
穆瑜和系統討論:“會不會其實沒有這麼巧?”
系統問:“您當時記住那個年輕的主唱叫什麼了嗎?”
“沒有。”穆影帝當時依然連軸轉,就連腿傷以後,也連續拍了兩部輪椅題材的電影和電視劇,“那之後我就進組封閉拍攝了。”
但穆瑜依稀有些記憶:“那個年輕人並不喜歡我。”
在頒獎典禮正式開始之前,那個年輕的主唱其實還私下去找過穆瑜。
那個主唱當時還在唱死亡重金屬搖滾,整個人的妝造和氣質都相當死亡,追星的口味和態度也非常霸氣:他喜歡的那個片子就該拿所有金獎,其他人全是歪門邪道暗箱操作。
這些頒獎典禮,表面上是“當場公佈”、“保持懸念”,其實凡是到場的人,對能不能拿獎能拿到什麼獎,心裡大致都已經預先有數。
至於為什麼心裡有數,還能在鏡頭掃過來的時候,表現出足夠的錯愕和驚喜……要是連這都演不出來,那可能的確是不太適合去領這一行的獎。
穆瑜當時也一樣,已經大致有數,知道自己要上臺拿獎了。
他那天的狀態其實不太好,連續幾個月的嚴重失眠讓他本想珍惜難得的休假,推掉那次頒獎典禮,但因為說是要上臺領獎,不去不好,所以還是到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