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45章 養炸毛超兇小童星



 喻星火要是順勢表揚兩句,他們這邊再買個通稿碾壓11號,接下去就是十拿九穩的皆大歡喜。


 要是不表揚他,轉頭就會被做文章。


 這個文章可大可小,練習生背後的經紀公司頗有實力。哪怕喻星火目前正當紅,也並非不受半點轄制,偶像靠流量吃飯,受資本推搡裹挾,總要有些適當的避諱低頭……


 喻星火大馬金刀坐在評委席,比他還笑嘻嘻:“不能。”


 練習生有些錯愕,完美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的表情明顯是懷疑自己聽錯了:“為什麼?”


 喻星火扭頭,用不被錄到的角度跟直播平臺老闆嘀咕:“傻叉。”


 直播平臺老闆叫席野,剛讓手下的人買了這個小破選秀的獨播權,順便從積灰的角落裡請了個從不肯惡意剪輯、不肯顛倒黑白,因此被封殺許久的大神級剪輯團隊。


 席野懶洋洋靠在轉椅裡,聞言也笑了聲,聳聳肩膀,越過枯萎的童熒跟商遠交換了個視線。


 後者特別快樂地一個人長四張嘴:“因為我們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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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楓燃並沒受到比賽黑幕的任何影響。


 一來是這個圈子的彎彎繞太複雜了,恨不得每個人說的話都有三層潛臺詞、四種不便明說的暗示。


 太複雜了,還在讀初中二年級的血紅大野狼還在被九門科目集體制裁,暫時還不太懂。


 二來是,聞楓燃其實也並不在乎。


 原世界線裡那個拎著行李箱、一身痞氣乖戾,被罵“划水混子無恥撈錢”自甘沉淪的偽頂流,如今才剛剛開始走上這條路。


 有人引著他的手,有人幫他把風霜刀劍從容撥開,有人一下一下胡嚕他的腦袋,細緻拔淨那些深植心底的毒草刺藤,卻依然留下了任爾東西南北風的巋然不動。


 聞楓燃是真不在乎有什麼人搞他、有什麼人想耍陰招。


 孤兒院的野小子是從小捱罵捱到大的——有些思維定式,不是用“沒爸媽沒家的孩子很可憐”一句話就能糾正。


 就比如他之前的初中那個教導主任,上一秒還在侃侃而談,對老師們說要關心孤兒院裡來的同學,下一秒沒找著錢包,第一眼就下意識看聞楓燃。


 血紅牛逼大野狼是從啃骨頭腐肉的鬣狗群裡殺出來的,什麼樣的腌臢惡意沒見過,早進化出一身刀槍不入的鋼筋鐵骨。


 他這次來就是想掙出場費。


 錄一期一萬塊,他在pk環節沒被pk掉,一萬塊已經到手了。


 聞楓燃都算了好幾遍了:還修車行老闆的錢,給二丫她們一人買一條漂亮的小裙子、再買一管護手霜,剩下的臭小子都糙著養就行……不過既然開始跟著武術隊和長跑隊訓練了,營養肯定不能落下。


 給小屁孩們買雞蛋和肉,給小傻子買能變聰明的、小傻子最最喜歡喝的紅盒子營養品,給他出門比賽的雪團兄弟買奶糖和他們這的特產。


 還有和這些事完全平行、最最最重要的支出,經紀人的旅行經費。


 聞楓燃固執地相信旅行就能讓心情好,他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辦法了,如果他現在成年了……如果他成年了,他就去考駕照。


 去考駕照,然後買輛車,帶著老師去旅行,就二十邁慢慢地走,絕對不開快車。


 老師想去哪,他們就去哪,再去一趟崑崙山也行,或者去看海。


 去看海是不是真遠到一直連著天。


 聞楓燃算了半天,還是把自己那一欄的支出又劃掉了一百塊。


 他本來想買個錄音機,但想了想不非得要新的。二手的就是不太好用、容易絞帶子,可修一修也問題不大,還能便宜不少。


 血紅牛逼大野狼一個人在節目組給選手提供的練習室,用自己被制裁的數學算了半天,把寫寫畫畫得沒人認得出的小破本收起來,仔細揣進口袋裡。


 他爬起來抹了把汗繫緊t恤衣襬繼續練。


 童教練給他說了不少問題,聞楓燃努力記了,玩命轉了一個星期的腦袋比之前好用不少,記下來了七七八八。


 也是因為這支舞老師給他講得極其細緻,加了相當詳盡的個人理解和感悟,每個拆解動作都刻在他腦子裡,所以一聽見童教練講的,立刻就能跟上。


 他雪團兄弟在封閉訓練的間隙,還給他畫了分鏡頭的火柴人。


 聞楓燃根本不在乎其他選手,他眼裡沒有人在跟他比,他也沒在跟任何人比賽。


 要練的是舞,要走的是路。


 練習室對面的別墅裡,穆瑜收回視線,回到房間內,向來出診的醫師禮貌道謝。


 醫師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笑吟吟打趣:“你家的小樹苗怎麼樣?”


 中醫喜歡這種比方,醫人如同醫樹,聖手要講杏林


 知道穆瑜關切對面練習室裡的小娃娃,醫師給他診完脈,低頭寫藥方,索性讓他放心去陽臺看。


 穆瑜笑了笑,點頭:“長得很好。”


 ……事情要從枯萎的童教練說起。


 血紅大野狼之所以會一個人去練習室練舞,沒有寸步不離地保衛經紀人,是因為童教練對他說,自己認識一位很厲害的保健醫生。


 中醫體系的——精通正骨推拿,對他們這種渾身是外傷的行當,如果是那種有真本事的醫師,簡直是要被供起來的救星。


 說到這裡,童教練還特地從枯萎中短暫復活,三令五申再三強調,必須是有真本事的。


 那種便宜的診所絕對不要去,拿這個騙錢的太多了,多少人甚至受傷癱瘓,後半輩子都要懊悔不已。


 嚇得聞楓燃立刻埋頭刷刷記在小破本上,畫了足足十個重點號。


 接下來,童教練又狀似不經意地隨口表示,聽說你的經紀人有一些積勞舊疾,恰好那位醫生就在附近。


 ——其實是就在隔壁別墅。


 隔壁別墅是他們來錄製節目前緊急租的。


 說實話是有點貴,畢竟這一片都是用來割投資商韭菜的拍攝專用別墅群,一租就得是一整套,價開得離譜且霸道,逼得喻星火差點就當街甩賣保姆車。


 喻星火的經紀人心力交瘁去攔,攔得過火了,喻巨星又缺錢缺得有點上頭,差一點就當街甩賣經紀人。


 但還好他們聯合。


 圈子裡有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多方較勁資本博弈,許多事一個人是做不成的,兩個、三個人也不行。


 但四個人就有點行了,更別說他們還有一個微信群。


 “我聽……你經紀人,管你叫小老闆。”童教練枯萎且憂鬱,又被潛伏過來的喻星火一腳踹在尾巴骨上,努力振作出評委的架勢,“你說的話他是不是會聽?”


 牛逼轟轟骨頭賊硬的血紅大野狼擰著袖口,彆著腦袋往左看,臉通紅耳朵通紅:“有,有一點聽……”


 童教練彆著腦袋往右看,聞言立刻鬆了好大一口氣,耳朵通紅臉通紅:“你能放他個假讓他去看看醫生嗎?”


 “那——那個醫生最近在做研究,正好很需要腿不好的病歷,還有積勞的,讓、讓那位經紀人去幫我湊個名額。”


 童教練拽著他一口價:“我教你練《the seventh day》。”


 其實根本就用不著開什麼價。


 兩個當事人都因為提及經紀人而過於緊張,完全沒意識到對方出現的破綻,但在旁邊暗中觀察的導播就看得非常清楚。


 11號選手非常想請那位厲害的醫生去給經紀人看看,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又擔心自己付不起診金,已經私下裡找導播問了好幾次能不能預支出場費。


 童教練非常想讓厲害的醫生去看看經紀人,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又擔心會做的太明顯引人懷疑,已經私下裡找導播問了好幾次能不能安排集體的身體檢查。


 但凡這倆人把腦袋擰回來,看看對面直勾勾的眼神,就知道這次的拉扯不僅毫無意義,而且毫無必要。


 聞楓燃寧可這輩子都不再跳《the seventh day》,也做夢都想帶經紀人去看很厲害的醫生。


 ……


 很厲害的醫生把寫好的藥方遞給穆瑜。


 穆瑜溫聲道謝,接過藥方仔細收好:“有勞您了。”


 系統回商城買了張身體狀況模擬卡,他的身體被臨時調整到和穆瑾初退圈後一致,不論中西診脈還是西醫查體,都不會發現任何端倪。


 慈眉善目的老醫生擺了擺手,無奈失笑:“沒什麼勞,這些你自己也能診出來。”


 老醫生被童熒請過來,給一位很重要的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莊先生看診,診脈時簡單聊過,發現對方其實也清楚箇中門道。


 非常清楚,跟他說有什麼問題他知道,該怎麼調理他也理解,並且完全願意配合。


 是很讓醫生省心,也很讓醫生頭痛的那種病人。


 ——省心是因為病人很配合。配合一切治療,願意讓自己好起來,不牴觸針灸也不牴觸苦藥,對結合西醫的各類看起來有點嚇人的理療手段,也完全瞭解、熟悉並接受。


 頭痛則是因為,這麼配合的一個病人,態度良好積極治療,身體為什麼一直在變得更差。


 像是樹木無法違背深秋的自然規律,就是要落葉、就是要告別,就是要睡在冬日的皚皚白雪之下。


 彷彿能給出的東西已經全部給出,任務完成,生機消磨殆盡。


 老醫生沉吟許久,試著問穆瑜:“莊先生,你有什麼難過的事嗎?”


 穆瑜搖了搖頭。


 老醫生問:“高興的事呢?”


 “有很多。”穆瑜並不介意聊情緒問題,“我剛才在陽臺,心情就很好,很高興。”


 老醫生問:“因為小樹苗長得很好?”


 穆瑜被這個說法引得笑了,認真點頭:“是啊。”


 他說起這些的時候會更有興致,穆瑜還沒退圈的時候,其實經常會被問到喜好,他並不掩飾,會答做飯種樹。


 通常情況下都褒貶不一,褒的管這叫靜得下心,尋找觸碰自然生機。貶的嘲諷誒呀呀不愧影帝有文化,連個愛好都故弄玄虛,就要跟我們普通人不一樣。


 穆瑜並不在意,他很少去看外界的言論,只是認真把每一天的每分鐘都填滿,倘若還是填不滿,就去種他的樹。


 老醫生倒沒心情褒貶,反而是真來了興致——中醫堂後面有一片杏林,這兩年新栽的樹苗長勢很旺盛,就是不結果子,也重新修剪過了,怎麼施肥除蟲都沒有用。


 “可能是枝條不開張。”穆瑜想了想,“如果在幼樹的時候,枝條被壓久了,不能舒展向上。”


 如果初期沒有順利將枝條舒展出去,而是被迫團積曲折,之後的長勢越旺反而越不通風透光,內膛鬱閉,不僅成花結果困難,後期還會逐漸衰弱。


 老醫生向他請教了處理辦法,其實殊途同歸、原理很簡單——內膛鬱閉會導致空氣不流動,得不到光照。


 因為被壓得太久了,枝條最關鍵的成長過程中不曾有機會得以舒展,於是只得求諸己,向內盤踞收斂,最終堵住光路,逐漸斷絕生機。


 只要想辦法,把風和光送進樹冠裡面,自然就會有救。


 老醫生看診不成,反而給自家的杏林討了個方子,半慚愧半遺憾起身告別,同穆瑜握手時忽然一閃念:“莊先生。”


 穆瑜剛拿起靠在一旁的手杖,聞言就又放下,抬起目光聲音溫和:“您說。”


 “你要是去中醫堂坐診,大概會多出一群不大點的小傢伙,天天來看病。”老醫生失笑,估量著身高,隨手在胸口位置比劃了下。


 中醫堂的位置在一所重點高中附近,學生經常在晚自習被家長拽出來,困得迷迷瞪瞪走路都發飄,唉聲嘆氣來拿苦哈哈的養神補腦中藥湯。


 藥湯子太苦,老醫生苦於被小娃娃們嫌棄久矣,一時有些惋惜,又收回心神,言歸正傳。


 老醫生:“你的風和陽光足夠嗎?”


 穆瑜微怔一瞬,他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一時無法作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