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47章 養炸毛超兇小童星



 也不能說。


 不光不能說,十三歲有人養的乖小孩還必須立刻回家。


 因為老師就讓他出來練四十五分鐘,他要回家上文化課、跟小屁孩們視頻、給老師熬安心養神補氣益血的中藥了。


 乖小孩的腰特別好,嘎嘣脆一鞠躬:“對不起教練!”


 童教練:“……”


 四位成熟穩重的成年人棋差一著,眼睜睜看著小狼崽滿心期待地把尾巴搖成螺旋槳,向四位評委鞠躬道謝說再見。


 練習室的牆上有掛鐘,聞楓燃看了一眼時間,拎起放在練習室角落的打折款超便宜登山包,卡在四十五分鐘的最後一秒極限衝刺出練習室。


 練習室在一樓,有人下來接他。


 時間點卡得特別準,小狼崽揹著登山包,殺到樓梯口的同時,下來散步的經紀人也恰好走完最後一級臺階。


 有人養的乖小孩撲過去扶住老師,低下頭老老實實被胡嚕腦袋,拍著胸口保證自己今天沒練過頭,其實還少練了一會兒。


 那個被他扶住的身影,其實也並沒身體不好到一定要扶。


 除了大概是因為秋冬季節交替、終歸難免反覆,發作過幾次的腿傷,那位莊先生的身體一直被血紅大野狼照顧得很好。


 只不過夜裡降溫風冷,莊先生只穿了件薄款的工裝外套,怎麼看都有點少了,難免著涼。


 四位評委在門口擠成一團,看似禮貌謙讓、互相關心,實則暗流湧動:“喻粉頭最近在感冒吧?風這麼大,就不要脫外套了。”


 喻星火當然清楚這群混蛋安得什麼心:“沒有!我吸氧是被氣的,童熒最近才是真累病了!你脫衣服幹什麼?”


 童教練矢口否認:“我很健康,但以為自己累病了,杞人憂天,衣服穿多了。”


 “你們兩個的外套莊先生穿得上嗎?”席野都懶得理那兩個人,按住被他偷了拉鍊頭的商遠,“都別出聲,我過去問問……”


 席老闆沒來得及過去問“莊先生冷不冷、需不需要一件不薄不厚不輕不重恰到好處的外套”,因為莊先生顯然不冷。


 那個奪門而出的狼崽子,熟練地從碩大的揹包裡翻出外套給老師披上,又一瞬間掏出了暖手寶、熱水袋和保溫杯。


 後面三樣都是聞楓燃經常提及、但幾位評委素未謀面的“雪團兄弟”託付的,每一樣上都有一個表情相當犀利的、戴墨鏡的冷酷雪團。


 ……席野回來的時候,另外三位評委蹲在門口,嘎嘣嘎嘣嚼戒菸糖,身心都挺平靜祥和。


 “術業有專攻。”商老闆依然沒找到自己丟失的拉鍊頭,拍拍手站起來,“走吧,我們去拆卸峰景傳媒。”


 /


 術業有專攻。


 比如專門負責照顧老師的大野狼,現在已經能完美掌握中藥的火候,知道怎麼熬藥效最好,熬多久最合適。


 甚至還能精準把控時間,在端著藥送過去的過程裡,恰好把藥晾到不燙也不涼,剛好能一口氣喝掉。


 穆瑜接過藥碗,笑著揉大野狼被汗水泡得多了、又有點褪色的紅毛毛:“多謝。”


 小狼崽蹲在他身邊,聽見道謝就囫圇搖頭,還是用那種小心翼翼的力道揉他胸口:“有沒有好一點?”


 “我覺得有。”穆瑜把手交給他,“小老闆,幫我看看,是不是好很多了?”


 聞楓燃特別緊張,搬著小馬紮正襟危坐,按照在直播間裡學的課程,屏息凝神給經紀人診脈。


 剛診了兩秒鐘,聞楓燃又想起正事,連忙按照雪團兄弟的囑咐,摸出兩顆糖,把糖紙剝開:“喝完藥吃。”


 穆瑜配合地接過來:“唉。”


 “喝完藥再吃嘛。”大野狼的語氣一秒軟下來,“你好好喝藥,喝完藥再吃糖……我給你發獎金。”


 血紅大野狼現在掙了不少錢——節目組採取了相當貼心的現結模式,錄完一期就結一期的賬,憑本事留到現在的11號選手已經小有積蓄。


 雖然一大半都被寄回孤兒院蓋大瓦房、加班加點盤通鋪跟地暖準備過冬了,但聞楓燃也給經紀人留了相當充足的買糖基金。


 他雪團兄弟說了,老師吃到糖會開心,所以要經常給老師糖,沒有人喜歡喝藥,所以喝藥也要吃糖。


 雪團兄弟還說,老師喜歡把糖亂放,有時候會隨身帶七八十顆,容易被壞人盯上——這一點很危險,要交給一號兄弟負責嚴密保護。


 聞楓燃相當鄭重地接過了這個任務,堅持每天都幫經紀人把糖整理好,絕對不讓像沙陽洲、禿頭評委還有林家那種王八蛋看見。


 至於要等喝完藥才能吃糖,是從直播間學的。


 直播間的大師說不能一口藥一口糖,這樣會影響喝藥的進程,但可以在把藥喝光以後,用糖壓住苦味。


 血紅大野狼最近用眼過度,戴著老師給配的保護視力防藍光的平光眼鏡,拿著小破本盯著直播間,深以為然埋頭記筆記。


 因為用眼過度,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看起來特別專業的直播間,名字是《教你如何哄3到6歲寶寶順利喝藥》。


 系統注意到了,穆影帝也注意到了。


 但穆影帝決定不說:“唉。”


 血紅沉穩大野狼:“……”


 聞楓燃蹭到老師身邊,盯著那碗褐中帶黑的中藥湯,用眼睛都能聞見中藥的苦味。


 【直播間傳授方法二:一起喝藥。


 如果是這種益氣補身、用來調理身體,並沒有明確特定適應症的中藥湯,一起喝會提升服藥的積極性。】


 聞楓燃深吸口氣,用力嚥了下,咬牙橫橫心:“我,我陪你喝。”


 “我喝一半你喝一半。”聞楓燃蹲下來,和經紀人商量,“我們乾杯,看誰喝的快。”


 穆瑜輕咳一聲,不著痕跡幫系統把喇叭調到靜音,壓著笑意輕嘆口氣:“好嘛。”


 聞楓燃咧嘴一樂,立刻蹦起來去找空碗。


 直播間還說哄喝藥要耐心、要循循善誘、不能發脾氣。


 大野狼專心致志聽完了全程,對絕大部分內容都深以為然並決定實踐,唯獨不太明白這一段。


 這有什麼好特意強調,就算經紀人不喝藥,他也絕對不捨得生氣,只會去想辦法找別的路子。


 等這個節目錄完、童教練說的比賽也比完,聞楓燃有點想抽時間去附近的職高打聽一圈……看哪裡教康復保健,或者中醫針灸。


 等初中畢業就可以選接下來的出路了。對筒子樓裡瘋跑的野孩子來說,出路一般也就是出去打工、給人當學徒、找門路做生意。


 去唸職高得有初中畢業證,還得至少中考每門分數都及格。


 聞楓燃原本沒考慮過職高。


 他對自己的水平有數,中考要想及格,除非是那天他血脈覺醒傳承了祖上三代的記憶。


 這還得有“他祖上三代念過書”這個必要前提。


 因為從生下來就不知道祖上在哪,所以大野狼也不是很敢肯定,自己的祖上就一定有把初中唸完的。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他中考說不定能及格。


 在線上給聞楓燃講卷子的數學老師和他說,他的做題思路都是對的,就是基礎太差,不過基礎也都在慢慢補——經紀人說了,從頭學,肯定都能補得上。


 還有一年半的時間,把基礎都補上,說不定真能撞大運在中考把每一門都考及格。


 要是能順利及格,聞楓燃有點想繼續上學,去唸職高。


 他想學按摩、學推拿、學傷病康復,想學怎麼才能讓特別在乎的人可以不生病不難受。


 這些事終歸還遠,聞楓燃暫時沒跟經紀人商量,只是自己在腦子裡盤算了一遍,又找了兩隻碗把藥平均分。


 經紀人特別斤斤計較:“小老闆的碗小一些。”


 “我多倒點嘛。”聞楓燃立刻又往自己那隻碗裡倒了五分之一,“看,這樣我這個碗就高了。”


 特別不好哄的大人這才被哄好了。


 聞楓燃特別有成就感,跟經紀人乾杯,一口一口閉著眼睛愣往下嚥,苦得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穆瑜畫了個方框,悄悄給他調低了苦味,又放進去一點糖。


 好不容易拉著經紀人一起把所有藥都嚥下去,牛逼轟轟大野狼已經變成了一灘紅毛小狼餅,奄奄一息吐氣:“要是我自己,一定一口都喝不下去。”


 “是啊。”穆影帝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一樣,“多虧有小老闆。”


 一灘小狼餅將信將疑,看著他手裡的空碗:“可你看起來就像喝水一樣。”


 “我比較會演。”穆影帝的回答很有說服力,“大人就是容易要面子,苦也裝作不苦。”


 大野狼被說服了,立刻跳起來火急火燎分糖。


 兩個人一人一塊糖含在嘴裡,用甜味往下壓苦藥,等著帶有奶香的甜一點點化開。


 聞楓燃盯著表讓藥消化了十分鐘,總覺得理當有了療效,扯扯經紀人袖口:“我再診一診脈,看看好一點沒有。”


 大野狼甚至還特地找了塊乾淨柔軟的棉布,墊在腿上,還有一個自己歪歪扭扭縫的小脈枕。


 別的不說,至少架勢非常合格。


 至於能診出的內容……數心跳每分鐘多少下,是不是規律、有沒有過快或者過慢,也是有意義的。


 直播間是這麼講的。


 穆瑜配合地把手交出來。


 聞楓燃暫時還不太能摸得準脈搏位置,找了半天,才終於找到那一點很微弱的跳動:“明天我們還乾杯,這樣是不是喝起來容易一點?”


 穆瑜點頭:“的確容易很多。”


 聞楓燃放心了:“那我明天再多熬一點藥。”


 穆瑜一隻手給他診脈,空著的手抬起來,揉了揉小狼崽的小紅毛。


 在喝藥這件事上,穆瑜其實沒什麼特殊感想。


 他對苦原本就不算敏感,幼時在孤兒院那兩年過得不算好,身體有虧空,後來沒少喝中藥調理,其實早就差不多習慣。


 對過往的記憶,穆瑜其實只找回寥寥,依稀記得那些年裡的藥似乎沒有斷過,也就逐漸品出苦湯裡的藥香。


 方子是用來調理身體的,又兼安神效用,對這些天玩命壓榨自己、不是練舞就是學習的小狼崽也很有用。


 只是當家太早,聞楓燃太清楚柴米貴。這些藥跑了大半個城區才買齊,榨去11號選手拼死拼活贏來獎金的一多半,每一樣都挑了最貴最好的。


 聞楓燃抱著小電鍋,半點不知道心疼地熬給穆瑜,自己根本一口也不捨得喝。


 穆瑜哄小狼崽喝了藥,又把手放心地給他摸脈:“是不是好很多了?”


 “好像沒怎麼變。”聞楓燃皺著眉毛掐了半天表,又熟練運用了加減乘除四則運算,最後得出的結果和昨天、前天都完全一樣。


 小狼崽的耳朵支稜不住地往下耷拉:“是藥不起效果嗎?”


 穆瑜想了想,和他一起盤膝坐在地毯上,抬手揉了兩下軟塌塌的小紅毛:“應當不是。”


 他不提聞楓燃明顯理解錯了診脈、並不是靠心跳的速度來判斷人身體是否健康。也不提藥喝下去總要有起效的時間,要真是十幾分鍾就有了變化,那多半是過敏。


 ……後一件事有點重要,或許也有必要找個時間,同特別厲害的血紅牛逼大野狼提一下。


 堅持要保護叼回來的大人的大野狼,用盡自己能想到所有辦法拼命努力,特別勇敢,特別可靠,特別值得用力誇獎。


 有很多科學上的原理,相比之下可以稍放在後面,等不被生物制裁以後再說。


 穆瑜託系統幫自己做個筆記,在大野狼的後腦輕按,示意他抬頭:“謝謝小老闆。”


 特別厲害的大野狼眼眶倏地一紅。


 穆瑜啞然,很熟練地揉揉毛嚇不著:“別信黑診所,我能活很久嘛。”


 “我沒信。”聞楓燃用力吸了吸鼻子,把不爭氣的眼淚用力壓下去,“為什麼沒有好?”


 人疼的時候呼吸會有變化,穆瑜清醒的時候,幾乎能完美控制身體的所有反應。


 除了故意裝作“誒呀老師要摔倒了”把小老闆從打架現場調虎離山,經紀人幾乎不會暴露任何虛弱。


 可睡著了的時候是不能隱瞞的。


 聞楓燃一宿一宿地睡不著覺,小小年紀就有點失眠,不是因為比賽壓力大,也不是因為腦子裡塞的東西太多了——不光是。


 又要練舞又要背書又要學診脈,聞楓燃當然也被滿腦子亂跑的各種知識擠得有點不清醒……但這些不重要,對他來說這些暫時都還不重要。


 聞楓燃有時候忽然在側臥小床上醒過來,枕著胳膊盯著主臥的門,還是睜著眼睛睡不著。


 因為他知道老師疼,老師自己不知道,但呼吸會有變化,他的耳朵很好用。


 他隔著門偷偷聽,知道老師夜裡睡覺還是會疼。


 “有好。”穆瑜晃了晃小狼崽,溫聲哄,“身體有好,診脈沒有變化,是因為我比較心如止水。”


 “心率這個數據就是這樣,遇到心如止水的人,就不太容易發生變化。”


 穆瑜給聞楓燃保證:“不是我們小老闆買來的藥有問題。”


 聞楓燃已經摸到手機,差一點就殺過去跟藥店老闆吵架了:“真嘎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