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66章 養超乖聰明小機器人





 “這就叫‘無恥’。”




 “記住,以後千萬不能做這種人。”聞楓燃說,“這種人我見一個揍一個,塞排水渠裡沖走,能衝多遠衝多遠。”




 蒲雲杉立刻保證:“我不會做這種人!”




 成績超級好、學習超認真的小機械師埋頭苦記,覺得每個字都有道理。




 雖然數據庫裡有關這部分的相關內容幾乎全是空白,還時不時就會蹦出bug卡機,但蒲雲杉仔細思考、完全認真地想清楚以後,覺得每句話說得都對。




 要是他當了哥哥,就努力去做到這些。




 他很想做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人。




 聞楓燃把手舉高,用力胡嚕新弟弟的腦袋:“真乖。”




 血紅大野狼十三年都橫衝直撞地胡亂長大,這段時間才開始瘋狂補課,懂的其實也還不多,只能說自己想的那些最簡單的道理。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這些最簡單的、誰都推不翻的乾脆直白的道理,正把躲藏在數據庫裡最後的陰影擰成一團、塞進排水渠,一口氣全衝乾淨。




 就像聞楓燃低著頭,正盤算著對這個人渣做的一樣。




 “行啦,咱們走吧。”




 聞楓燃扛著新撿到的乖弟弟,蹦下機甲輕鬆站穩,特別規矩沉穩和老師揮手:“老師再見。”




 老師:“再見……”




 老師好不容易回過神,同樣翻山越嶺追上來:“等一下!這位……這位魔、魔法學院的同學。”




 這些天的接連震撼下,老師不得不被迫開始接受這個設定,按著太陽穴:“我們必須把蒲雲杉交給他的家長。”




 “而且……你們最好也先留在這附近。”老師解釋,“這裡沒有重型機甲。”




 機械樹規定,不論成年還是未成年人,都嚴禁操控重型機甲和戰鬥型機甲,在上學和放學時間段靠近機械樹小學一百米範圍內。




 這也是為什麼這些人來校門口堵人,只帶了類似外骨骼和機械盔甲的等身機甲,能被這位身手非凡的魔法學院學長徒手撂倒的原因。




 這點聞楓燃完全能理解:“對,小學上下學期間,大貨車、水泥罐車、渣土車不能近校門。”




 老師一個字都沒聽懂:“??”




 聞楓燃:“……魔法世界的一些交通運輸工具。”




 老師:“哦,哦哦。”




 老師清楚這些貴族學生的放肆行徑,依然警惕,定了定神才又說:“他們很可能帶了大型機甲,只是礙於規定沒有靠近……你們最好小心。”




 聞楓燃不太懂:“多大算大型——兩米高的算嗎?”




 “當然,城區裡是不允許有超過兩米的巨型機甲的。”




 老師皺緊眉:“雖然不超過兩米,但這類機甲操作靈活,助推力強……在這些機甲系學生手裡很危險。”




 這些貴族學生敢來學校門口堵人,絲毫不怕事情鬧大,就一定還有後手。一旦離開學校一百米範圍,說不定就會有大型機甲等著報復。




 “那沒問題。”聞楓燃胸有成竹,“您放心。”




 老師愣住:“為什麼?”




 聞楓燃笑了笑,向身後不遠處的街角比劃了下。




 他正是拔節的時候,笑起來就有明顯的少年氣,腦袋頂上又頂著個新撿的乖弟弟,沖淡了五官輪廓透出的天生冷冽戾意。




 楓紅色頭髮的少年頂著一棵小云杉樹,站得肩背挺拔、精神抖擻。




 在他身後,百米開外的街角,也已經堆了不少七零八落的機甲零件。




 那些零件的塊頭明顯比他們這邊的更大,質量更好,更結實也更沉。




 一看賣廢品就能賣不少錢。




 聞楓燃頗感惋惜,強行按捺住了騎一輛三輪車再來一趟的衝動,敲了敲腦袋頂上的小樹苗:“叫大哥。”




 “大哥。”小云杉樹超聽話,立刻乖乖出聲,又忽然反應過來,有點緊張,“我、我要——”




 聞楓燃笑著胡嚕家裡最乖的崽:“知道!知道,要找老師同意嘛,放心吧。”




 蒲雲杉睜大了森林綠色的眼睛,他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護著一隻漂漂亮亮的金剛小蝴蝶落在鼻尖上。




 不遠處,最後一臺報廢的大型機甲也轟然倒地。




 一臺兩米高、黑金配色、能變身布加迪黑夜之聲的崽崽款變形金剛,戴著墨鏡,沉穩地手插兜出現在街角。




 小機械師:“!!!!!”




 液晶屏:o口o→☆口☆→★口★




 “我大哥也來了。”人多口雜,聞楓燃留了個心眼,沒把雪團兄弟的真名透露出去,“已經搞定了。”




 發現可以通過操控機器人提升操控身體的熟練度,減少離開溫室後磨合期的意外傷損,這一項目就被推廣到了所有相關的體育俱樂部。




 加上兩個世界通過小吃車建立了互幫互助貿易往來,s03世界的花滑隊關於“操控小機器人在冰上到處飛”的訓練,早從如火如荼,火速進度到精益求精了。




 說實話,在花滑隊編外的訓練生聞楓燃看來,這些個機械學院的學生操控著兩米高的大變形金剛,竟然不能蹦起來跳個3a,訓練強度和訓練意識就都非常成問題。




 他雪團兄弟不光能用變形金剛跳花滑、能冷酷地用頭槌一人追殺全部敵人,甚至能同時操控兩個小機器人。




 兩米高無敵炫酷的黑金跑車版崽崽變形金剛,由於個頭太大,按規定不能靠近學校大門。




 所以正由金剛小蝴蝶,拍著五彩斑斕透明翅膀,熟練地給二號兄弟頒發糖紙。




 “貴、貴魔法學院……”老師張口結舌,一眼看到了正在泊飛行器的穆瑜,連忙過去,“……蒲雲杉家長!請問這是——”




 穆瑜解開安全帶,回到地面:“是我家的小朋友。”




 金剛小蝴蝶唰地一擺翅膀,靈巧地巡了個場,流星一樣“咻”進老師手心。




 穆瑜笑著摸了摸小蝴蝶的腦袋。




 今天有畢業典禮,他穿了正裝,沒有用手杖,靠在停穩的飛行器旁。




 修長合體、挺括修長的天空藍正裝,袖口有颯白橫條點綴,襯著金色的袖釦和五彩綬帶。




 穆瑜身形清癯瘦削,這一身鋒芒盡顯的正裝恰好掩去了慣有的安靜氣質。他的肩背一向挺得很直,眸正神清舉止利落,眼底溫潤笑意被帽簷壓住,反倒透出如同藏劍出鞘的瀟灑。




 血紅大野狼被帥到說不出話,嚴重後悔沒帶相機過來,頂著超乖小云杉原地蹦了三圈。




 穆瑜向老師頷首致謝,舉起這些天其實每天都來玩、甚至還拉著機械小蜻蜓排了個雙人滑短節目的雪團牌小蝴蝶,端端正正放到帽簷上。




 小蝴蝶立刻超冷酷地手手手插兜擺pose,背後的翅膀沉穩地一拍一拍,觸角用力一揮。




 大野狼早按捺不住了,立刻頂著小云杉樹興高采烈轟隆隆拔腿衝過來:“老師!這是弟弟嗎?”




 他把救援成功的小樹苗給老師看:“我撿了個弟弟!他想跟我們回家!!!”




 不遠處的、正不斷說服自己這不是搶小孩現場的老師:“…………”




 穆瑜接住紮進懷裡的小朋友。




 小云杉樹被大野狼穩穩扛著,雙手超級鄭重地捧著糖紙,連激動帶緊張,已經快忘了怎麼說話。




 他睜大眼睛看著導師先生,胸口起伏了幾次,才鼓起勇氣超小聲舉手申請:“先、先生……”




 蒲雲杉太想要哥哥了。




 他很乖,知道“哥哥”是不能隨便找人當的,也知道導師先生只是限時的哥哥——畢竟他從九歲以後就不再會長大了,那以後他就一直九歲,可全世界最酷、最好、最厲害的大機械師導師先生不是真的十九歲。




 所以超級乖的小機械師,也只有在想要哥哥想得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才會悄悄給自己一次機會,叫導師先生“哥哥”。




 蒲雲杉做夢都沒想過,他能一口氣有兩個超級無敵酷的哥哥。




 會有哥哥幫他打架,幫他制服壞人保護老師,把他放在肩膀上到處跑。




 給他最珍貴的五彩斑斕透明糖紙,拍著胸口保證會給他一個能看得到太陽的家,可以在床上打滾,每天都能吃大肉包子。




 穆瑜被一隻小狼崽在懷裡亂拱,笑著點頭:“是弟弟。”




 “可以叫哥哥。”




 穆瑜摸摸小機械師的頭髮:“還記得嗎?”




 天才小機械師的記憶力很好。




 他幾乎一瞬間就想起導師先生問的是什麼,睜大了眼睛,用力點頭。




 在他發燒的那天晚上,導師先生給他講,不上學不一定是壞孩子的時候。




 ——先生給他講,有一個哥哥,因為參加比賽會缺課,但上課專心不走神,所以能拿小紅花。




 還有一個哥哥,經常不上學,但一個人就能保護一家孤兒院。




 ……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有哥哥了。




 他有哥哥了。




 有些小機械師,明明已經超級冷靜、超級堅強,一個人也敢操控大灰石頭機器人和小機械狗保護老師。




 但這個時候,眼淚模塊好像又有點不聽使喚,不停地往外漏水。




 蒲雲杉不停地用袖子擦防凍液,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整個人都紅通通熱乎乎,肩胛骨上的小煙花裝置就沒停過:“對、對不起,我太高興啦。”




 “我太高興啦。”他小聲說,“我走了好遠……我以為我找不到了。”




 一棵長壞了的、亂糟糟的小機械樹,走遍了整個海洋,問所有見到的生靈和機械造物,能不能做他的哥哥。




 小機械樹已經不記得為什麼要找哥哥,如果還記得的話,就會把話說得更清楚。




 “我……我想家,我想回家。”




 蒲雲杉哭著說:“我想哥哥接我回家。”




 他哭得越來越傷心、越來越委屈,他自己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明明他只覺得高興,可就是好像有一個小小的影子在胸口大哭。




 灰撲撲的小影子。




 站在家門口、站在馬路中央、站在每一個辨不清方向迷路的路口。




 躺在教學樓的窗戶碎掉的玻璃上,躺在擂臺邊緣的血泊裡,躺在白亮的無影燈下。




 站在看不到人的海面上,四周是攻擊他的艦隊,激烈的炮火不停轟在他身上,撕裂的機械零件不停地落進海里。




 蒲雲杉對“哥哥”的認知並非固定的某個人——從記事起就沒見過父母、沒見過任何親人、生活在不見天日的巨大別墅裡的小朋友,就像是一隻小蝸牛,笨拙地追著與這個世界唯一的連接。




 他以為這個連接叫“哥哥”,以為只要乖,哥哥就會來接他。




 他不知道這個連接有一天會撕掉他的殼,他努力打扮得漂漂亮亮、擦得乾乾淨淨的殼,告訴他只要做出這點犧牲,就能讓他學會飛。




 小蝸牛學不會飛,小蝸牛沒有了殼,只會變成灰色的影子。




 “哥哥。”小影子把自己乖乖地蜷起來,告訴自己不要哭,自己哄自己,“哥哥來接我,我們回家,回家。”




 他其實也不知道什麼是家。




 他只是想,或許有那麼一個地方,可以不那麼冷、可以很暖和。




 在那個暖和的地方,他不用怕疼和添亂,可以放心地看書、吃飯和睡覺,睡覺之前可以痛痛快快地打滾。




 他見過很多個晚上,星光閃閃,月亮圓圓。




 月亮底下,長得亂糟糟、歪七扭八的小機械樹,影子原來也只有那麼一小點。




 一小點影子蜷在月亮的光裡。




 那光明明那麼亮,讓人以為,彷彿會有一點點溫度。




 水裡的冷月慢慢滲出白霜。




 “不要睡著,不睡著。”小灰影的聲音越來越低,藏在金屬球裡的心臟組織,越來越像一顆小灰石頭,“哥哥……”




 ……




 一隻機甲的盔甲手按在他的頭頂。




 蒲雲杉倏地醒過來。




 他的眼淚還在噼裡啪啦地掉,怎麼都停不住。




 幸好地上有排水渠,可以直接排進大海,不會發洪水。




 他被大野狼哥哥扛著,跑到了足有兩米高的雪團哥哥面前——學習成績非常好的小機械師,只用十秒鐘時間就牢牢記住了,兩個哥哥叫“ice-white snow ball”和“blood-red wild wolf”,還有被省略的中間名“bi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