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77章 養漂亮機靈小騙子

 小信使路遙知現在就想回家了。


 特別想, 又著急又高興,急到不行。


 他現在就想跟著大肥羊先生一塊兒回家,去見給他寄快遞的小樹, 作為信使、也作為寄信人, 把自己準備的禮物帶過去。


 小槐樹迫不及待地想去那片小樹林, 再起一個一樣炫酷的特工代號。


 系統偽裝成麻袋,抽出一根飛了邊的麻線, 正和小紅布條們興高采烈手拉手轉圈圈:“……??”


 麻袋立刻嘩啦一聲, 從裡面倒出一份快遞。


 是一本書。


 寄件人是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魔法學校校長。


 書名叫《起名的藝術》。


 “太酷了!好兄弟,你都不知道, 我背了半個小時這些代號!”


 新上任的替補信使紅桃k歡天喜地衝過去, 撿起那個快遞,盡職盡責塞回麻袋, 握住好兄弟的手用力搖晃。


 紅桃k立正向大肥羊先生問好,然後大聲告訴路南柯:“咱們那兒的意識都被酷傻啦!”


 原本意識們還聚在大槐樹底下, 相當嚴肅地在開會, 探討他們的小信使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比如病得太厲害了、受了很嚴重的傷,或者小騙子高一尺大肥羊先生高一丈。


 畢竟盡職盡責的小信使, 還是頭一次這麼久都不來上班,甚至還請了更久的假, 要暫時有一小段時間不能回槐中世界。


 新上任的替補信使紅桃k拍著胸口保證, 他一個人絕對沒問題,絕對送得過來兩個片區的快遞。


 但對這裡的很多意識來說, 重要的都已經不僅僅是信和快遞了。


 意識們不怕路南柯找到了更喜歡的工作, 有更好的生活。


 其實這裡的這些意識, 只是擔心他們的小信使受了傷、生了病、吃了虧, 又不吭聲, 一個人跑去什麼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畢竟有好些次,小信使完全走不動了,扶著自行車摔倒在巷子盡頭或房簷底下,都是意識們悄悄去扶著他曬太陽。


 意識們默契地誰都不說,又把小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自行車也擦得乾乾淨淨,好讓他們的小信使一醒來就高興。


 “要說服他們放心,可費了我不少的口舌,我嗓子都說啞了。”紅桃k拍前科累累的小信使肩膀,“知道該怎麼表示嗎?”


 小信使眼睛彎彎,打了個響指,變出一碗冰鎮綠豆湯。


 紅桃k眼睛唰地亮起來,跟好兄弟擊了個掌,接過綠豆湯咕咚咕咚往下灌:“我跟你說,然後你家裡的快遞就來了——嘿,那叫一個壯觀!”


 新上任的替補信使差一點就被砸成了撲克牌,還是眼疾腿快,從快遞堆的縫裡鑽出來的。


 要是路南柯的小槐樹長大了,這些信和快遞,其實應當直接從家裡的那棵樹過來。


 但小槐樹現在還太虛弱,不要說幫忙轉寄快遞,就是開一下門都要消耗大半力氣,累得枝條暈葉子花,連地下的根都軟綿綿動不了,正被小云杉樹哥哥扶著大口大口吸二氧化碳製造氧氣。


 所以這些禮物,都是轉交給校長,再託會魔法的校長幫忙轉寄的。


 校長沉穩地走了穿書局的後門,把禮物轉交給大槐樹,大槐樹再轉交,就這麼一口氣嘩啦啦全掉在了樹蔭底下。


 意識們一見這些信跟快遞,就徹底放心了。


 他們的小信使可是最機靈的小騙子,才不會被拐走,神通廣大的小騙子是要回家。


 沒見家裡都快等急了嗎。


 “謊報軍情!”有人批評新替補信使紅桃k,“這哪裡是請假?明明是探親嘛!”


 一群意識跟著點頭:“就是就是!”


 “我們的小信使工作了這麼久,放個暑假回家探探親,休息休息怎麼了。”又有人說,“就該休息,就該回家一邊吃冰一邊打滾,躺在涼蓆上吹風。”


 一群意識齊刷刷點頭:“就是就是!!”


 “紅桃k,你嫌不嫌累?”有意識問他,“我們可能要天天給他寄信,你得天天去找你的好兄弟玩——不不,送信,我們是說送信。”


 一群意識七嘴八舌地補充,一本正經向大槐樹解釋:“這可是正經工作,我們委託新信使紅桃k替我們去探望小槐樹,去找小槐樹學習當信使的本領。”


 紅桃k樂得嘴都合不攏了,一蹦三尺高:“不累!不累!我天天都能去!!!”


 意識們又高興又激動,又一致認為快遞上的神秘代號簡直酷到爆炸,說什麼也得給他們的小信使起一個毫不遜色的,一定得配得上最喜歡漂亮的小槐樹。


 “你看,我們翻了半天字典。”紅桃k扯著好兄弟嘀嘀咕咕,“有十好幾個備選名呢,討論了半天。”


 小信使路遙知眨著眼睛,抿著嘴“嗯嗯”地聽。


 他高興到不會動了,要靠著大肥羊先生才能坐穩,但還是聽得超級認真:“有沒有聽起來最好看的?一聽就知道,亮閃閃的那種。”


 “有!”紅桃k當即點頭,“我們也覺得要用這種!”


 紅桃k難得有機會給人講課,翻出好兄弟的小黑板:“你看,yellow是黃色,這個也不錯,但稍微差了一點點。”


 紅桃k說:“你是金色的,亮晶晶的燦爛的金色,我們去問當翻譯的意識老先生了,這叫brilliant-gold。”


 小騙子立刻被這個詞擊中了:“我就想叫這個!我還想當又香又甜的槐花蜜。”


 紅桃k相當得意地一揮手:“我們早就想到了!”


 槐中世界的意識,沒人不覺得漂亮又叫人喜歡的小騙子,最像又香又甜的槐花蜜。


 所以,在意識們的群策群力下,即將回家探親的漂亮小槐樹,也得到了一頂用金線繡著“brilliant-gold sweet honey”的嶄新軟氈帽。


 為表強調,也因為名字實在是塞不下了,所以“honey”這個單詞上還相當嚴謹地用最亮的絲光綢,做了一串雪白的槐花。


 小騙子簡直太滿意了,滿意的差一點就要飄起來。


 他立刻著手行動,收好自己原本的軟氈帽,換成新的,把自己的槐花勳章也別在那一嘟嚕槐花上:“太對了,太對了,我就該叫這個名字!”


 系統:“……”


 紅桃k握著好兄弟的手用力晃:“brilliant-gold sweet honey括弧是槐花!”


 小騙子跟他一塊兒晃:“是我是我!實不相瞞,在下代號正是brilliant-gold sweet honey括弧是槐花!”


 系統:“……”


 兩個小信使熱烈鼓掌,路南柯也被好兄弟放在自行車上,超級囂張地亮著手腕上的紅布條,在一群羨慕到變形的信使中間大搖大擺來回跑了十幾趟。


 路南柯戴著新的軟氈帽,眼睛又彎又亮,舉起有紅布條的那隻手,朝大肥羊先生用力揮。


 穆瑜向兩位小信使回以致意,和抱著書的系統討論:“是個很朗朗上口的名字,也很漂亮。”


 系統:q口q


 穆瑜想了想:“登記的時候,可以視情況而定,把‘括弧是槐花’改到備註裡。”


 系統:t口t


 “是槐中世界的意識們送給他的名字。”穆瑜說,“這樣得來的名字,天然就帶有祝願和守護。”


 南柯一夢雖好,可夢總有盡處,人總要醒來。


 他們的小信使醒過來,不僅有紅布條牽掛,也受所護衛的一方庇佑。


 這是種不可見也不可觸摸、無從察覺的守護,能讓流離的靈魂安定,能護持傷痕累累的意識不至碎裂。


 如果沒有這些,小槐樹早就會睡在某個深秋,葬在冬雪深處。


 系統:“……唉,唉。”


 系統完全被說服了,把新買的《起名的藝術》葬在二手書城深處,抹著眼淚去穿書局登記:“宿主,brilliant……路遙知的傷都能好嗎?”


 家裡的小槐樹還需要用支架保護,他們的小信使這會兒也高興累了,正被紅桃k扶著下車,帶著那頂大夥一起做的軟氈帽,彎著眼睛輕聲細氣地說話。


 信使在槐中世界,雖然比在外面安全,但身體是難以徹底養好的。


 這裡畢竟是屬於意識們的世界。


 意識能到處飄、能穿牆、能鑽進撲克牌盒,除非是強行離開槐樹出去,否則幾乎無法完全理解“受傷”的概念。


 要修復那些經年累月的舊傷,還是要回到真實的那個世界,那個完成了願望也不怕消失的世界。


 路南柯的身體當然會變好,小樹的狀況也越來越棒,過幾天就能試著撤去支架,吹一吹外面暖洋洋的風。


 小槐樹能活好幾百年,明年就能開花,之後的每一年都能開花,開得又熱烈又燦爛,漂亮雪白的槐花能釀出最甜的蜜。


 要是那些傷也都能徹底痊癒,既看不出傷口,也不再留下任何暗傷,能完全長好再也不疼,就更好了。


 “會的。”穆瑜回答它,“一定會好。”


 系統登記好他們家的新小樹,回來的路上被一段數據絆了一跤,把宿主身上那些傷的數據記錄嘩啦啦撒了一地。


 小槐樹是小騙子手把手教出來的,機械蜻蜓剛跟小槐樹學了這一招:“啊!啊,怎麼這麼不小心……”


 穆瑜啞然,畫了個方框幫忙撿:“我會讓他們好。”


 他承諾:“不會留疤。”


 要是留疤的話,愛漂亮的小騙子可要哭了。


 穆瑜接過被紅桃k氣喘吁吁扛回來的小槐樹,摸了摸紅桃k的頭,向小槐樹的好兄弟道了謝,讓累到睡著的小信使靠在肩上。


 紅桃k立刻緊張到手貼褲縫立正:“他,他這是樂暈了,您放心,睡一覺就好,一點問題都不會有。”


 紅桃k的嘴有自己的想法,繼續說:“他想託我套您的話……不是不是,想託我不著痕跡地向您打聽,您有沒有什麼心願。”


 ——既然確定了大肥羊先生不是槐中世界的意識,不會在完成心願以後煙消雲散,小信使可就要擼起袖子毫不客氣地上了。


 這也是小騙子一直小心翼翼藏著的、絕對不能暴露的秘密之一。


 信使的使命,本來就是幫人實現心願的。


 一個不捨得幫別人實現心願的信使,難免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不稱職了。


 有那麼一點不稱職的小信使,一直不敢問、不敢提,假裝忘了這一回事,就是怕大肥羊先生在完成願望以後消失不見。


 養傷這幾天,路南柯甚至都還做過噩夢。


 夢見大肥羊先生在他的懷裡變成空氣,不論怎麼撈、怎麼抓都抓不住,就那麼融化在陽光裡。


 小信使大哭著醒過來,跑得暈頭轉向,差一點就摔下樓梯,不知道怎麼就掉進了軟軟和和的被子和抱枕堆。


 大肥羊先生抱著他,輕輕摸他的額頭,讓頂著一腦袋亂糟糟蒲公英、把睡衣都摔得皺巴巴的小騙子往懷裡鑽,摸摸頭嚇不著:“做噩夢了嗎?”


 小騙子哭得喘不過氣,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說什麼都不肯松:“您不要消失,求求您,您家的真小孩一定想您想得在哭呢。”


 小信使哭著懇求:“不要消失,如果一定要消失的話,就請帶我一起走吧。”


 每一個信使,都親手送別過太多意識了。


 所以結緣從來都是信使的大忌,因為每個最幸福、最滿足的時刻,也就意味著分別的來臨。


 那是種溫柔至極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