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 84 章 養安靜懂事小沉默
“十萬顆S99號世界花葉萬年青的種子。”
穆榆檢查了下自己的庫存:“和十萬個花盆。”
這是種天南星科的植物,也叫黛粉芋,別名啞蔗。
在大多數世界,它們僅僅只是汁液有毒,誤食後會令聲帶麻痺,舌頭劇痛而無法發聲。
S99號世界是個開放農場種植和改造的、改造後的植物大戰殭屍的世界,長出來的植物大部分性狀都正常,就是喜歡拎著花盆滿地跑,到處追著人跑,植生目標是把自己塞人家嘴裡。
系統:“……”
系統一度以為,雖然它的宿主臨時擔任了反派大BOSS的身份,但“剝奪這個世界的聲音”是個比喻。
現在看來,這是個非常有可能實現和執行,甚至只在年僅十九歲的反派大BOSS一念之間的可能性。
反派大BOSS一天綁架不到會烤麥子的小緘默者,拎著花盆滿地跑、追著把人變成啞巴的花葉萬年青,可能就會遍佈整個S43世界。
穆瑜其實還有些其他的方法:“也可以是比喻,我們的planB是通過更高一級的言語指令,破碎掉這個世界所有嚮導的領域。”
這樣就和滅蚊的思路一樣,雖然只是破壞掉了嚮導的領域,但哨兵沒了嚮導的言語指引,自然也就會失去力量。
系統又有點緊張,又忍不住進入角色,有點激動:“宿主,這個聽起來更像反派大BOSS!”
穆瑜也這麼想,但這樣就難免要傷及無辜,並非所有嚮導都會濫用言語力量,過於絕對化的處理方法,往往只會導致另一種極端的結果。
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反派大BOSS,穆瑜也只是以此為條件,想要友好地和這個世界的白塔談一談。
系統也決定再和這個世界的白塔談一談,激情抄起小機關槍:“宿主,我們還有planC嗎?”
“S27世界,白塔哨所。”穆瑜說,“有了解嗎?”
系統這次記得非常清楚:“宿主在裡面的食堂有個窗口,賣過雞湯小混沌,後來因為一些意外,就沒在那裡繼續賣了!”
十九歲的反派大BOSS點了點頭:“因為白塔炸了。”
系統:“……”
白塔:“…………”
“這兒有個孩子。”穆瑜說,“他失去了他的父母,揹負了莫須有的罪責,有人試圖榨乾他的心力,剝奪他的人生。”
穆瑜說:“我要帶他穿過森林,這是一段很長的路,我要在路上教他怎麼高興和放鬆,怎麼保護自己,怎麼長大。”
如果方便的話,反派大BOSS希望能在這條路的終點,帶著綁架走的小緘默者,找到一塊完整的留影木。
世界意志靜默良久,才予以回覆:這世上有諸多不幸。穆瑜說:“我要治他的傷。”
白塔是感知與情緒的核心貯存地,每一座白塔,都能探知最細微和不易覺察的線索,並將情緒相連。
他們四周的景象忽然發生變化。
大狼狗厲聲吠叫起來,系統倏地緊張:“宿主!怎麼回事,我們——”
他們似乎墜入了某種幻象,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個孩子,同樣不過十歲,獨自坐在最安靜的角落。
那是個相當安靜、幾乎和緘默者一樣寡言少語的男孩。
男孩被從狹窄的小床上拎起來,拖過漫長的走廊,由滿是燒傷後猙獰傷疤的手按著,溺進睡眠艙。
“S43!”系統的機械音憤怒得出了電流聲,“穿書局要求正式交涉,你們已經越過了保密協議,按照規定,你們無權查看和調取我方任務者的具體資料……”
穆瑜幫憤怒飛舞的繃帶打了個蝴蝶結,放在大狼狗的腦袋上。
系統急得不行:“宿主!!”
“不要緊。”穆瑜說,“它沒有違約。”
十九歲的反派大BOSS其實非常講道理,既然他們這邊的planC已經突飛猛進到了“炸掉白塔”,對面只是放出一些他少年時的影像,也並不算多越界。
況且,這些也不能算是穆瑜作為任務者的“具體資料”。
穆瑜說:“我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系統愣了下:“宿主說過。宿主上次來的時候,還留下了緘默者的手記……那份手記沒有被妥善利用,所以導致了今天的局面。”
“不是那次。”穆瑜說,“時間上還要更早。”
進入穿書局、成為任務者後,穆瑜一共來過兩次S43世界——這是一次,上次則是作為緘默者,在這個世界留下了一份手記。
……在成為任務者之前,在一切故事開始之前,穆瑜其實還來過很多次這個世界。
只是他自己不記得。
在少年穆瑜的記憶裡,那只是一片從不曾放過他的虛擬世界。
虛擬世界中,有人冷眼看著他在火場裡掙扎著逃生,一次又一次失敗力竭,最後被火海吞沒。
有人用言語給他植入記憶,讓他相信自己在那個家裡也有溫馨過往,以為自己也曾經被一個家接納,當做家裡的孩子。
有人給他造夢,夢裡無限愧疚無地自容,少年的穆瑜被言語化成的繩索綁縛,叫莫須有的罪名釘死在地上。
S43世界的“異鄉來客”,其實都來自其他世界位面,在進入睡眠艙後,有意前往的意識可以進入一座白塔。
這個世界最初只有嚮導和哨兵,只有說出的言語和被傾聽的言語,沒有緘默者。
原本這裡除了嚮導和哨兵,就只有天生沉默寡言,無法使用任何言語力量的“啞炮”。
直到有一天,某種無聲的、安靜磅礴的力量,毫無預兆猝然爆發,像是無形的洪水吞噬一切。
那些被當作血包使用的孩子,開始能夠聽見自己內心的聲音。
第一個覺醒的緘默者,是從白塔裡出來的,來自異鄉的少年旅人。
自他覺醒後,這個世界開始長出榆樹。
穆瑜問系統,“我是不是沒有說過,林飛捷後來出了什麼事?”
系統愣了下:“……是。”
穆瑜說:“我其實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一次,他沒能從睡眠艙裡順利醒過來。”
林飛捷最後那半年,其實是在醫院度過的——他清醒的時候很少,時而高聲慘叫時而驚恐瑟縮,不停地討饒,似乎困於一個又一個不間斷的噩夢。
林飛捷總是在重複讓人把門窗關緊,他狼狽不堪,早沒了野心家的派頭,整天驚恐地盯著某個地方,對人說,風在敲門。
……
不同的畫面在他們面前閃動。
世界沒有善惡,力量也沒有好壞之分,作惡的是人。
少年的穆瑜被扔進叢林,兇悍的古獸靈撲上來,四周影影綽綽,有人隔岸觀火、談笑風生。
白塔:作惡的是人。
“為善的也是人。”穆瑜說,“救人的也是人。”
白塔問:你要救那個孩子,因為他和你很像?
“他自己能救自己,我陪他走這一段路。”
穆瑜說:“我要做他的家,在我碎掉之前,把他修好。”
系統倏地跳起來。
白塔不解:你為什麼要幫他?當初沒有人幫你。
白塔:如果有人幫你,你不會被咬碎,你回到這裡,我以為你是要毀滅世界。
穆瑜確實是有炸掉白塔的planC,但深諳心理交鋒的影帝當然也清楚,話不能這麼聊。
白塔:我不懂,沒人救你,你在這裡死了十七次。
白塔:你被封閉聲音,奪走言語,投入古獸靈的鬥獸場,被任意打碎和改造,刪去他們不需要的部分,有人看你在火場裡掙扎取樂。
白塔:唯一幫過你的榕樹,被伐碎了,用來點燒你的火。
白塔:你在那場火裡成為了第一個緘默者,代價是你會在第一場美夢裡碎裂消失。
白塔:沒有人來幫你,你為什麼還要幫他?
穆瑜寫了張“我不會碎”的小紙條,從後臺投送給系統,安撫住了激烈飛舞的繃帶。
穆瑜問:“你知道這個世界的言語,是從什麼地方開始出問題的嗎?”
白塔的確困惑。
力量本身不該有善惡,講述與聆聽,這原本是最重要、最基礎的交流方式。
可不知為什麼,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言語被肆意濫用,傷害和欺瞞橫生。
“從問‘為什麼要幫他’開始。”穆瑜說。
他的運氣不好,這條路不好走,走得比旁人辛苦艱難,多磕多絆。
有很長一段時間,穆瑜在安靜地等待那一場美夢,他沒做過美夢,不知道那是什麼滋味,所以有些好奇。
但現在不好奇了。
他已經不需要美夢,因為有暖洋洋的、鬧哄哄的現實。
有一串小糖葫蘆趴著門縫送他出門,一個疊一個摞起來,比孤兒院大院的牆頭還要高一點。
放了麥芽糖的冰糖葫蘆會更漂亮、更緊實地黏在一塊兒、更甜更香,所以他得帶一個特別會種小麥的小朋友回家。
其實不會種也沒關係——如果小朋友特別擅長吃冰糖葫蘆,那他們家就正缺一個擅長吃冰糖葫蘆的小朋友。
穆瑜說:“我要幫他。”
這不是件需要問“為什麼”的事。
原本這不該是件需要問為什麼,不該是需要給出理由的一件事。
傷害不需要任何理由,善意卻被詰問和揣度,不該這樣,沒有這樣的道理。
白塔陷入沉默。
穆瑜揮散那些幻象。
系統看清周圍的情形,錯愕跳起來:“宿主,這是什麼地方?”
“白塔裡。”穆瑜在後臺回它,“我們得想個辦法,讓它放我們出去。”
世界意志是有一次自救機會的——倘若被來自穿書局的反派明確威脅,可以緊急申請庇護條令,把大BOSS彈出世界。
年僅十九歲的反派大BOSS尚且還在叛逆期晚期,一不小心沉迷耍酷,可能稍微有點嚇到這個世界的世界意志了。
其實穆瑜的planC並沒那麼嚴重,只是計劃在這兒碎一下,讓緘默者的領域無限擴散,正式剝奪這個世界的全部聲音。“……”系統緊急拉響警報:“我這就去送禮!宿主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被彈出世界!”
大槐樹給系統打開了新思路,遇事不決,也是能走後門的。
以他們目前的資產數量,別說想賴在這個世界當反派大BOSS,就是強行買下這個世界再把白塔刷成紅的,其實問題也不大。
系統摩拳擦掌,正準備殺回去送禮,忽然絆了一下:“……”
穆瑜剛和系統擊完掌,正準備打過去十分之一的資產,停下轉賬操作:“怎麼了?”
“我,我們要被放出去了。”系統說,“宿主,有人來救您了。”
穆瑜:“?”
“有一位……名叫時潤聲的,反派小BOSS。”系統說,“拿著鬧鐘,牽著大狼狗,沿著一條銀線找過來救您。”
“他說,時間到了,他必須要被您綁架。”
系統:“要是不放您出去,他就炸了白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