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 90 章 養安靜懂事小沉默




    “對吧?對嘛。”路遙知擼起袖子,大大方方把痊癒的傷疤亮出來,陪他一塊兒去做菜,“快說對,說對就有禮物——你問這個啊?唉,唉,不是我吹牛,這就要說起我當初懲惡揚善,路見不平挺身而出,赤手空拳打跑了一個大黑球……”



    兩個小朋友手拉著手,蹦蹦跳跳地嘰嘰咕咕小聲聊天,一塊兒進了屋子去炒菜。



    屋子裡的燈光暖洋洋的,小信使跳起來揉小花貓的腦袋。



    路遙知把弟弟逗得笑個不停,迎上抱著手臂靠在門口、含笑往裡看的大肥羊先生,飛快眨巴了兩下眼睛,信心滿滿地比“OK”。



    小花貓最後還是熱騰騰地用力點了好多次腦袋,然後就真得到了禮物——是個特別漂亮的金色小鈴鐺,綴在他手腕纏著的銀線上。



    “你不太擅長說話,是吧?這有什麼要緊。”



    路遙知彎下腰,仔細幫他把那個小鈴鐺拴牢:“這不就解決了嗎?”



    “等以後回家了,你再覺得孤單,就晃這個鈴鐺。”小信使說,“這叫‘結緣線’,聲音可以傳達給彼此牽掛在意的人。”



    “!!!”小緘默者完全驚呆了:“多遠……都行嗎?”



    路遙知暫時還沒給他展示“手機”這種神器,語氣很神秘:“當然,多遠都行。”



    時潤聲有點緊張,他相當鄭重地把手洗得完全乾淨,才輕輕碰一碰那個小鈴鐺。



    傀儡師正在鋪野餐布、分槐花釀,聽見鈴鐺響,就用銀線送進去兩個在灶臺灰裡焐熟的、黑漆漆灰撲撲的小土豆。



    這種土豆長得不起眼,可吃過的人才知道,把外頭那層黑色的硬殼扒開,裡面是黃澄澄的沙瓤,稍微放一點點鹽和辣椒麵,就能把香味全引出來。



    這麼做的土豆有一點焦香、一點草木灰的清香,還有土豆自身的香氣,就是得小心燙。



    熱氣全被捂在黑色的硬殼裡,要是吃得急了,一定要燙舌頭。



    小花貓眼睛睜的圓溜溜,差一點就被土豆把舌頭燙熟:“……成功了!”



    “對吧?”路遙知一邊靈巧地剝土豆,一邊吹著那些燙手的熱氣,“所以不用怕,一搖鈴鐺,大傢伙就都來幫你。”



    聽說這是個戰鬥的世界,那才正好,大夥兒可都是非常能打的。



    就比如一位不方便透露姓名的、又瀟灑又帥氣又英勇的神秘特工Brilliant-Goldsweethoney(是槐花)。



    少年信使踩著小板凳,一手舉著擀麵杖一手叉腰,繪聲繪色地給弟弟講自己怎麼勇斗大黑球、怎麼智鬥那些傷害槐樹的盜伐者。



    這可是相當驚險的戰鬥,那些還有點不太好看、但已經長好了、早就一點都不疼了的傷,都和這些戰鬥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白塔的世界,還從沒出現過這麼多奇妙瑰麗、聽起來就像是畫一樣生動的言語。



    小緘默者什麼都相信,完全聽呆了,滿心崇拜地點頭點頭,差一點就因為聽得太入神,不小心把菜炒糊。



    ——幸好,不論到什麼時候,小花貓隊長都非常靠得住。



    小緘默者收斂心神,專心致志,穿著傀儡師幫忙繫上的小花圍裙,成功炒出了一鍋最成功的合菜。



    個人坐在小木屋前的麥場上,一邊卷春餅一邊聊天,渴了就喝香甜的槐花釀,餓了就把卷好的春餅一整個塞進嘴裡。



    白蘿蔔燉的大排骨,香味說不定已經飄滿了整個白塔世界。



    時潤聲負責舀湯,小緘默者給自己舀了一大碗蘿蔔,把所有還帶肉的骨頭都給了大狼狗,試圖不著痕跡地悄悄把肉全藏進傀儡師和小信使的碗。



    計劃還沒成功,他就被銀線當場捉了個正著。



    慘遭銀線和honey特工同時制裁的小緘默者,完完全全被捉住了所有怕癢的弱點,緊急承認錯誤:“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再這麼分肉了!”



    小花貓笑得毛毛都軟了,躺在乾淨平整的麥場上,團成一小團,滾來滾去地躲。



    小信使威風凜凜地叉腰,等還有傷的新弟弟稍微緩過來一點兒力氣,就立刻又擼袖子撲上去,呵小緘默者的癢。



    大狼狗最喜歡這麼玩,連最喜歡的大骨頭也顧不上,在邊上汪汪叫著邊看熱鬧邊加油助威。



    銀線舉著照相機,伺機從不同角度熟練拍照。



    傀儡師坐在屋簷下,披著件外套,放鬆地屈起右膝,託著裝了一縷風的酒盞,看連笑帶鬧滾成一團的小朋友。



    “宿主!”系統有點驚喜,忍不住出聲,“大家的傷都在變好!”



    穆瑜笑了笑:“是啊。”



    也不是所有的秋天都不適合養傷。



    秋天不該只有蕭瑟肅殺,也該有天高雲淡,該有秋收冬藏,在他們準備把小花貓拐回去的那個大院裡,還有一片火紅的楓樹林。



    即使是秋天,也該有開的花。



    ……



    傀儡師靠著門廊,不用特地抬頭看,銀線已經原地開花,藉著小花盆做掩飾飛出去,相當精準地抓住了兩個想跑過來偷襲的小朋友。



    反派大BOSS畢竟技高許多籌。



    十九歲的傀儡師,慢悠悠喝著小酒盞裡的風釀酒,相當不客氣地用銀線把兩個小朋友一起拋著玩。



    “弟弟是被我拉來的!”小信使抓緊時間門,在被放風箏前一人做事一人當,向大肥羊先生主動承認,“我們想檢查一下您的傷!”



    “我,我主動要幫忙的。”小花貓隊長第一次參與闖禍,非常緊張,被銀線拴著在天上立正,“我也想看……”



    時潤聲剛才仔細替hony特工檢查了那些傷,小槐樹的恢復力相當強,他們那個世界的夏天又沒這麼短,正是努力曬太陽努力吹風努力喝水的好機會。



    小槐樹的傷已經明顯收口,最擅長治療——尤其最擅長除疤的小緘默者,簡直正中愛漂亮的小騙子下懷。



    路遙知心花怒放,說什麼都一定要住下來,住到一點疤都沒有、漂漂亮亮帶著新弟弟回家去為止。



    “唉,誰叫咱們都碎得東一塊西一塊呢,這大概就是說,我們註定是一家人。”



    迅速接受了設定、火線加入反派大狼狗小隊的honey特工被銀線拽著,在半空優雅脫帽:“作為反派大狼狗都碎過小隊的一員,我們想看看您的傷,太想了,不看就睡不著覺……”



    “我沒事。”穆瑜笑了笑,他站起身,“不過這句話很好。”



    重操舊業的小騙子已經在短短几分鐘裡說了幾十句話,自己都不太想得起來了,握著那頂小軟氈帽,眨了眨眼睛:“哪句?”



    十九歲的傀儡師說:“我們註定是一家人。”



    鈴鐺清脆地叮鈴一響。



    月光底下,流水一樣的銀線柔軟流淌,像是湖水,又像一片銀白色的光。



    穆瑜並非沒在這個世界經歷過秋天。



    他很清楚S43號世界的秋天是什麼樣,這裡的秋天的確太冷了,肅殺到毫無生機,萬物凋零滿目荊榛,彷彿就只是等著冬天來臨。



    倘若真是一個來自異鄉、顛沛流浪的旅人,要強行留在這裡度過秋冬,的確是不算多合適的。



    但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其實已經快要不記得,隨著風不知歸期的生活,是種什麼樣的感受了。



    十九歲的傀儡師輕輕打了個響指。



    銀線變成了超級大滑梯,兩個小朋友像是坐滑梯一樣,乘著風回到乾淨的麥場,帶著大狼狗飛跑著歸隊。



    “其實可以換一種思路。”



    反派大BOSS離開房簷下的門廊,和兩位小BOSS、一條大狼狗一起坐下討論:“我們已經知道的事,主要有兩件。”



    “第一件,這裡的秋天不適合養傷。”反派大BOSS說,“第二件,我們都有傷。”



    反派大狼狗都碎過小隊的兩個小BOSS圍著火堆,乖乖抱著膝蓋,點頭點頭。



    小槐樹有小杜仲樹陪著,也開始變得有一點不怕火了,甚至主動往暖洋洋的火堆邊上靠了靠。



    “除了這兩件事,還有第個隱藏條件。”反派大BOSS說,“我們都不想走。”



    小信使飛快平移,抱住想舉手說話的小花貓,往小花貓嘴裡塞了個春餅:“沒錯!我們就是這麼想的。”



    慢慢嚼著春餅,腮幫鼓鼓囊囊、耳朵紅通通的小花貓:“……”



    “這幾點確定以後,答案就變得很明確。”



    反派大BOSS得出結論:“這個世界的秋天得改一下。”



    小花貓:“!!!”



    許久沒再在後臺有什麼動靜,疑似已經失聯了的白塔:“…………”



    “……太對了!”小騙子接到大肥羊先生的信號,立刻上道,啪地一拍膝蓋,“我們又沒有問題,我們只是想在這裡養傷!”



    “對。”十九歲的反派大BOSS盤膝坐在麥場上,抱著小花盆,抬頭通知世界意志,“我們只是想在這裡養傷。”



    沒有什麼真正不適合養傷的季節,受傷了就要養,夏天就多吹吹風,秋冬就勤曬太陽。



    小花貓必須要把麥子收完、必須要澄清父母的名譽,大院的孩子們在暑假末尾,正好也應當有一次集體秋遊。



    “宿主!”系統在後臺念消息,“白塔說,您可以暫時把小木頭人留在這,它會代為照顧,會允許小木頭人住在白塔裡……”



    “不必。”穆瑜禮貌道謝,“我從沒做過這種計劃。”



    他原本也沒計劃過要走,更沒打算讓他們的小花貓變成小稻草人。



    “等待”不論到什麼時候,都是件非常寂寞的事。



    做一個小稻草人就更寂寞了,不能追著蹦蹦跳跳地跑,不能在乾淨的麥場痛痛快快打滾,不能吃麥餅和麥芽糖。



    反派大狼狗小隊這麼酷的隊伍,可不能讓重要的隊員站在一片光禿禿的麥田裡,或者一個人守著個空蕩蕩的破白塔,從秋等到冬,數著稻草等春來。



    大肥羊先生家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條規矩裡,可沒有任何一條,說家裡的小孩能一個人孤零零收整片麥田的麥子。



    空蕩蕩的破白塔:“……”



    “宿主。”系統幫忙念,“S43說,它不是破白塔,它是世界意志。”



    穆瑜的脾氣依舊很好,點了點頭,也自我介紹:“我是反派大BOSS。”



    白塔沉默良久,發來了個孤零零的句號,再沒了動靜。



    “好了。”反派大狼狗都碎過小隊達成共識,傀儡師用銀線送兩個小朋友去洗漱睡覺,“我們明早出動,執行世界改造計劃。”



    兩個小BOSS手拉著手,又緊張又激動,抱著銀色的小麻袋,和十九歲的反派大BOSS把手疊在一塊兒。——他們是非留下不可的。



    至少也要留到秋天,收好了麥子,找回那塊留影木,把小緘默者的一切心事都徹底解決。



    然後就能帶著大狼狗、大雞、小木屋、麥餅和麥芽糖,一塊兒回大院。



    如果白塔的秋天不適合他們留下,只要改造白塔就行了。



    /



    聽說白塔又炸了。



    這會兒消息其實挺準確——畢竟事實就在那兒擺著呢,原本潔白無瑕的光滑塔身上,顯然多出了一個又一個窟窿。



    “人家說了,那不叫窟窿,叫窗戶和通風口。”



    買白菜的客人糾正那一群聊天的人:“是為了讓陽光進去,空氣更流通。”



    有人不解:“為什麼要讓陽光進去、空氣流通?”



    “那就不清楚了。”客人搖頭,“不過炸得還挺好看,有的像小貓腦袋,有的像玫瑰花。”



    那幾個人之前其實還沒太注意,紛紛抬頭,仔細對著遠處白塔看了半天,發現居然確實是這樣:“確實確實……”



    ……但不管怎麼說,白塔炸了這麼多次,畢竟不是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