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 118 章 拐走三隻小木魚

車王退役,穆寒春夫婦退出俱樂部、和林氏正式決裂, 穆家深夜疑似出現巨型變形金剛。

哪個都是能讓記者趨之若鶩的爆點。

被愛人揪過來, 老老實實往手上塗藥的穆車王:“……”

……最後一條新聞放在這裡面,不論怎麼看,都多少有點離譜得格格不入。

但寶寶喜歡,小木魚完全不認為這個故事裡出現變形金剛有什麼不對。

披著小毯子披風、抱著玩具槍從窗簾後面衝出來的小木魚,相當英勇地加入戰鬥,打敗了最後一個影子怪物。

十三歲的反派大BOSS躺在陽臺的瓷磚上,被寶寶大小的自己抱著胳膊,卯足力氣想要往客廳裡面拖。

發現拖不動,小木魚就又咚咚咚跑去拿藥箱和聽診器,和蘇格拉底一起火急火燎地掃蕩冰箱,用十八瓶珍藏的飲料兌神秘藥水,想要喂他喝下去。

“我沒事……”少年反派大BOSS彎了下眼睛,他努力看清還是寶寶的自己,輕聲說,“木魚,小木魚。”

熱乎乎的小木魚立刻拱進他懷裡,把小毯子披風努力分給他。

陽臺下亂糟糟,鬧成這樣就有不少人再裝不成睡熟、沒辦法再演聽不見,畢竟警方的鳴笛聲響亮,遠處的閃光燈也刺眼。

這會兒忽然有不少人變得正直,嫉惡如仇,細數那些小混混的惡劣行徑,彷彿那些窗戶從未被重重關合。

小木魚立刻翻找藏寶庫,熟練地拿出降噪耳機,想要給他戴上。

“……不對。”少年反派大BOSS按住那個耳機,輕聲教給他,“該躲起來的……不是我們。”

哪怕是再有林氏在背後操縱,暗地裡限制和干涉穆寒春夫婦的社交,住在這裡的也是真實的人。

穆寒春和寧鶴幾乎一直在出差,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可一向與人為善,從沒跟任何鄰居紅過臉、鬧過矛盾。

小木魚也被教得格外懂事,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輕手輕腳,夜裡想爸爸媽媽想得睡不著,看動畫片都不開聲音。

不知什麼時候起,樓裡就有人傳——穆家那孩子,不是有自閉症吧。

可得離遠點,別把自家孩子傳上,還有人說呢,自閉症發起瘋來傷人,可不能隨便來往。

不論在什麼時代,疾病的科普都永遠是最困難的。

沒辦法說服一個自己沒得過病、家人也沒有相關疾病的人硬去了解,可落在言間話尾,又會被大喇喇擅自定義。

上了初中的穆瑜已經自學了不少知識,他停下來,扒開草叢,和那些追著他拍照片的狗仔講道理,說自己不是自閉症。

自閉症有很明確的臨床表現,他做了筆記,他沒有病,只是有點難過。

可惜,願意聽的人少之又少。

被噱頭招過來的重重人影,前因後果不重要,證據也不重要,他們只想判決。

——這是十三歲的穆瑜,要教給還是寶寶的小木魚,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要被他們以訛傳訛,扣上一個自閉症的名頭,否則就會被拉去“治療” 。

治療的結果是忘掉最重要的記憶,忘掉爸爸、媽媽和蘇格拉底,忘掉怎麼回家。

不要給他們留下一點任何能鑽的空子,不用總是保持安靜,在受傷害的時候,就要大聲喊。

——要大聲喊,這是十三歲的反派大BOSS要教給小木魚的第二件事。

“要大聲喊,學會很大聲地喊。” 少年反派大BOSS的聲音很輕,他弓起背,擋住窗外射進來的散亂燈光,護住懷裡的寶寶小木魚,“你是受害者。”

“你是受害者,你很疼,很難過,很想爸爸媽媽……你要喊。”

少年反派大BOSS低聲說:“大聲喊,大聲哭,有力氣就打回去,打到他們怕。”

小木魚連忙攥著袖子給他擦眼淚,睜大了眼睛一字不落地聽,乖乖點頭。

少年反派大BOSS躺在月亮底下,他的臉貼著瓷磚的地面,冗雜混亂的記憶變成荊棘雜刺,亂草叢生,彷彿拔不盡。

但沒關係,在這條新的時間線裡,小木魚用不著再經歷這些了,不會有人再把他強行從家裡帶走。

在過去的十三年裡,沒有遇到能救他的人,這只是因為他運氣不好,並不是這世界上就沒一點好地方——爸爸媽媽可以帶寶寶搬去一個好人更多的地方,好人會喜歡好人,一定會有熱情的新鄰居,喜歡溫和有禮的夫婦、喜歡乖乖的小木魚。

一定會有那麼一個地方,低頭不見抬頭見,遇上就有笑盈盈的臉,小孩子樓上樓下跑在一起玩,有人欺負小木魚的時候,樓上會暗戳戳嘩啦倒下一盆水。

這世上有壞人有好人,有時候運氣不好,遇到的壞事紮成了堆,就好像被困在了暗不透光的圍城。

“我們是受害者……”少年反派大BOSS慢慢地說,他好像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才把這話說出來,“受害者,就是……被傷害的人。”

小木魚緊緊抱住他,想把自己墊在他底下,隔開冰涼的瓷磚,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三歲的寶寶還弄不懂自己為什麼難過,只是忽然又委屈又想哭。

比午睡的夢裡沒有爸爸媽媽,睡醒後太陽落山、燈還沒開,蘇格拉底在陽臺充電,一個人躲在被子裡還要更委屈。

“被傷害很痛。”十三歲的少年閉上眼睛,在心裡說:我很痛,很難過,我要被野草長滿了……

他說不出這些話,但心裡的聲音好像也能被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趕過來,溫暖的手臂把他從地上用力抱進懷裡。

男孩的瞳孔安靜漆黑,怔怔被媽媽抱起來,被眼淚砸在心口。

少年反派大BOSS疼得悶哼了一聲。

……他的媽媽一點都不愛哭。

十三歲的穆瑜從紀錄片和影像資料裡瞭解爸爸媽媽,他的媽媽是英雄。

救援隊的寧鶴隊長沒掉過眼淚,不知多少次險死還生,在爆炸裡留下幾百道小傷口也滿不在乎地擺手,讓記者後退自覺排隊,她要先去洗臉補個妝。

他的媽媽開飛機的時候,是最自由瀟灑的白鶴,是因為做了媽媽,快要把眼淚全流光了。

“媽媽不哭。” 他趕緊說,“我不痛了,我好了。”

反派大BOSS腦門上輕輕捱了一巴掌,巴掌的力道比撫摸還柔和

寧鶴跪在地上,把她的孩子緊緊抱在懷裡,身體微微發抖。

“傻孩子。”寧鶴啞著嗓子批評他,“傻孩子,傻孩子,傻孩子……”

家門重重響了一聲,配合警方回答完問題、拒絕了一切採訪的穆寒春匆匆跑回家,喘著氣關上門。

“你看——這是幹什麼?”門外的鄰居差點被門拍在臉上,又氣惱又尷尬,“招來這麼多事就算了,外面那些記者,你們家總要管一管吧?我們都是普通人,明天還要上班上學的,不像你們,還有外面那些綠地和樹……”

“我們家賠錢。”穆寒春打斷他,“說完了嗎?”

他一貫好脾氣得不行,可這種溫和守禮,反倒成了不少人得寸進尺的理由。

這種得寸進尺只在他一個人身上,穆寒春讓也就讓了,可現在他才明白,家人和孩子會跟著他受連累。

鄰居被他一噎,又急又氣:“你這是什麼態度?!穆車王就牛氣是吧,擺譜擺起來了?”

“對。”穆寒春說。

鄰居被氣得直接沒了動靜。

“你欺負過我們家寶寶嗎?”穆寒春問,“恐嚇他,議論他,在背後造他的謠,對狗仔造謠和作偽證,都算。”

鄰居剛想矢口否認,穆寒春又說:“有關名譽權我也報警了,如果你做過,這幾天就請不要外出,配合調查。”

“隨便說幾句話也不行?!”鄰居在門外瞪圓了眼睛,語氣變得激烈,態度卻肉眼可見的慌了,“嘴長在我身上——你們要是沒做過,還怕人說嗎?”

“怕。”穆寒春說,“當然怕。”

——沒做過還怕人說嗎,這是最惡劣的邏輯陷阱之一,總有些人滿不在乎地指黑為白、言之鑿鑿顛倒是非,然後輕輕飄撂下一句“要是沒做過,還怕人說嗎”。

當然怕,流言可畏,謠言亦能殺人。當一個人被謠言淹沒,後來的人再認識他,就只會見到一個由假象堆砌的影子。

困在裡面的那個真正的“人”,無處呼救無人在意,慢慢枯萎荒蕪、雜草叢生。

鄰居聽見開鎖聲,嚇得後退兩步,後背頂在牆上。

穆寒春的拳頭揮過去。

還是寶寶的小木魚非常聽話,講道理就立刻牢牢記住,抱著小玩具槍帶著蘇格拉底英勇參戰。

反而是十三歲的反派大BOSS擔心父親落人口實、在記者那吃了虧,急著想去攔。

“讓他打。”寧鶴用力抱住自己的孩子,“讓他打痛快,有人欺負他兒子,他心疼瘋了。”

這話讓少年一動不動地怔住,睜大眼睛,定定看著媽媽。媽媽也心疼瘋了, 要不是寧鶴的身手太好, 氣頭上容易真徒手拆個人,就親自動手了。

穆寒春打得沒有章法。他這輩子也沒打過今天這麼多的架,揍林飛捷,揍小混混,揍這些冷暴力、言語暴力一個孩子的大人,他只會揮拳頭。

“我兒子……我兒子。”穆寒春問,“他做錯什麼了?

“他半夜鬧得你們睡不著了嗎?他滿地打滾了嗎,用石頭砸你們家玻璃了嗎?”穆寒春問,“你們憑什麼欺負他?”

“算了,算了。”旁邊有人勸,試圖當和事佬,“你們家這段時間是不容易,現在警察不都把人抓走了嗎?都是鄰里鄰居的,各退一步,小孩子記性淺,過去的事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