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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



 襄州和江陵派回臨安的快馬,終於趕到了。


 襄州使者跪在殿外,急聲稟報道,“啟稟陛下,北人兩萬大軍,於半月前,攻入襄州,襄州知州周大人請求陛下支援......”


 江陵使者接著稟報,“江陵已派出所有兵力支援襄州,知州姜大人請求陛下支援......”


 兩道聲音,如同驚雷轟炸下來,跳了幾日的眼皮子,噩兆總算是落到了頭上,皇帝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想不通好好的,北人怎麼會攻進來,皇帝慌慌張張地讓使者進來問了個詳細。


 使者如實稟報道,“一月前,明陽公主在北國不堪其辱,殺了三皇子,北人大怒,攻入襄州。”


 皇帝只覺氣血攻心,腦子一陣暈厥,倒退了兩步被王恩扶住,全然沒去聽前半句,只聽到一句殺了北人的三皇子,氣得臉色青一陣的紅一陣,連罵了三聲“逆子”,痛聲道,“她是想要反了嗎?”


 王恩忙扶住他,“陛下息怒,龍體要緊......”


 皇上氣得不輕,半晌才伸出一根手指頭,顫巍巍地道,“傳,所有的人都進宮。”


 —


 一到上午,消息已傳遍了臨安,整個朝堂人心惶惶,多數的聲音幾乎都是求和,只有少數官員怒聲斥責,“人都打到門前了,還要求和到何時?”


 雙方爭論不下,一個時辰過去,遲遲給不了定奪。


 若是不戰而降,大不了給北國一個襄州,自己再派人去議和,送上些珠寶了事,可如今雙方已見了兵刃,要想讓北人平息怒火,沒那麼容易。


 且那逆子,殺的還是三皇子。


 皇帝一想起來,便咬牙切齒,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讓她去北國,病死在南國,也比她跑去北國惹事強。


 可如今已然出了事,後悔也沒有用。


 南國多少兵馬,北國多少兵馬,戰爭一起,無休無止,這江山怕是要徹底斷送在他手上了,不議和還能如何。


 意料之中,皇帝終究還是選擇了議和。


 議和的人還未走出臨安,那頭戰火之地的消息,便鋪天蓋地地傳了回來。


 明陽公主人已回到了襄州,鼓動百姓起義。


 瑞安王府郡王趙炎,已奉聖上旨意堅守城池。襄州、臨安兩地無兵無將,抵抗之人,皆為百姓。


 “誰的旨意?”皇帝不相信。


 王恩照著聽來的消息,埋著頭小心翼翼地稟報道,“瑞安王府小郡王,傳了陛下的旨。”


 他今兒才聽說北人攻了進來,哪門子的旨意。


 假傳聖旨,好得很!這是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了,皇帝嘴角不斷抽搐,一袖子掃了桌上的物件兒,“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逆子,個個都有本事!”


 開戰的聖旨都傳出去了,又拿什麼去議和。


 皇帝一屁股跌坐龍椅上,半晌後,到底還要得他決斷,慢慢地冷靜下來,目中漸漸地露出一股陰霾,狠絕地道,“傳旨,捉拿反賊趙月靈,趙炎,瑞安王府所有人押入大牢,即刻起,派人去北人議和,割城池襄州,江陵予北國......”


 此詔一出,朝中一片譁然。


 不少臣子堵在門外,冒死求見,陛下一個都不見,閉上門後終於想了起來,“裴安呢,他不是人也在江陵?”


 裴安的行蹤,使者倒是一問三不知。


 裴安在江陵,不可能沒有動靜,皇帝心頭正納悶,到了第二日早上,宮門一打開,太監便上前稟報,“裴家少夫人求見。”


 裴家少夫人?他早聽說了,此次一併跟著裴安去了江陵。


 皇帝一愣,立馬道,“趕緊宣!”


 —


 芸娘快馬趕了一日一夜,途中沒有歇息,凌晨進的城門,一身風塵,身上的衣裳都沒換,直接進了宮。


 一入宮門,芸娘便將張治給她的那枚玉扳指,交給了青玉,“去找皇后,讓她務必來一趟。”


 青玉點頭,尋了個要解手的由頭,從岔路出去,急忙去了皇后的宮殿。


 活了快十七年,芸娘還是第二次進宮,許是頭一回便沒留下什麼好印象,之後再也喜歡不起來,目不斜視地跟在引路的太監身後,對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提不起興趣。


 進了金殿內,往裡走了兩間,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流腦薰香,跟前的太監及時止步,芸娘便也瞭然,將手裡的木匣子擱在一旁,跪下行禮,“臣婦王芸叩見陛下。”


 皇帝往日聽過不少她的傳言,臨安第一美人,倒還未親眼見過,如今一見,身上的衣裙染了泥土,略顯狼狽,身形倒確實娉婷婀娜的。


 “少夫人一路辛苦了。”皇帝說完轉頭吩咐王恩,“賜坐。”


 “謝陛下。”芸娘沒起來,繼續埋頭道,“臣婦受夫君所託,有要事回稟聖上。”


 等了這麼幾日,可算是有他裴安的消息了,皇帝縱然知道裴安多半還未回京,還是問道,“裴大人沒回來?”


 “稟陛下,戰事一起,夫君顧及公主和郡王的安危,暫且留在了襄州。”


 皇帝臉色一黑,果然還在襄州,他留什麼,那兩逆子,死了便死了,正好拿給北人交差,用得著他去護。


 想是如此想,但也知道他身為臣子,不能不管公主的死活,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心口鬱氣愈發濃烈。


 芸娘拿起身旁的木匣子,又道,“知道陛下擔心,夫君特意讓臣婦先回臨安,帶回陛下想要的東西。”


 皇帝愣了愣,適才著急,倒也沒有注意到她手邊的木匣子,轉頭示意王恩。


 王恩上前接了過來,揹著身子先打開,裡面一顆人頭,面部已經腐爛。


 從江陵到,走了半個月,氣候又大,腐成這樣,倒也正常,王恩轉過身,將匣子遞上,皇帝瞅了一眼。


 張治?


 當真找到了?


 可面容模糊,只能大致瞧出個模樣,是不是張治,經蕭世子那麼一說,皇帝還真有些懷疑,為了交差,裴安隨意給了顆人頭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挪開視線,眸光銳利地看向芸娘。


 芸娘這回倒是抬起了臉,溫溫婉婉,不卑不亢,皇帝的目光一落過去,頓時失了神,臨安第一美人,當真名不虛傳......


 皇帝正愣著,門外太監走了進來,“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自打得知北人攻入襄州後,皇帝這幾夜都歇在了皇后那兒,整夜撫著她後脖子上的那塊鳳凰胎記,彷彿多摸一陣,第二日張開眼睛,就能聽到北人撤兵的消息。


 她倒是來得正好,認一下人,皇帝抬手,“宣。”


 片刻後溫氏走了進來,芸娘跪在地上,見不著人,只能聽到腳步聲,輕輕緩緩,立在她旁邊不遠處,蹲了一個禮,“陛下。”


 皇帝:“免。”


 木匣子被王恩擱在了地上,溫氏剛一抬頭,便見了個正著,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後臉色慘白,遲遲說不出話來,淚珠子無聲地落在臉龐上,良久才抬頭看向皇上,淚眼婆娑,無不可憐地哀聲問道,“陛下不是答應過我......”


 幾年的夫妻,到底不會認錯。


 還真是張治。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敷衍地道,“晚些時候再說,你先回去.....”


 皇后不走,繼續質問,“陛下是要逼死臣妾嗎。”


 皇帝擔心她豁出去什麼都不顧,趕緊讓王恩將人拽走,回頭再看芸娘,臉上的疑色也褪去,“少夫人快起來。”


 芸娘這才起身。


 皇帝又問了她一些裴安的事,芸娘都一一作答,“若非臣婦身子骨不便,只怕還會早到兩日,也不會讓陛下憂心。”


 “身子骨不便?”皇帝面露疑惑,再一瞧她臉色倒是有些蒼白。


 芸娘垂目,低聲稟報道,“啟稟陛下,臣婦已有月餘身孕。”


 皇帝愣住,待反應過來,心境倒是明亮了。


 這蕭世子果然在亂咬。


 他裴安的骨肉都派回臨安了,還能如何?這回皇帝對裴安算是徹底地安了心,“有孕是好事,少夫人好生休養。”說完又道,“正好裴老夫人今兒在宮中,你待會兒回府,可一併接回,好生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