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鳶 作品

第26章 “我們會贏”(修)

 一夜之間, 兩條帖子的出現立即將名不見經傳的紀和玉擠上了輿論高峰,而此時,帖子的當事人恰好在訓練室裡加訓, 對愈演愈烈的輿論毫不知情。

 直到紀和玉氣喘吁吁地下了器械拿起手機,才看見了上面十幾個未接來電,3個來自s省省隊的教練孫建山,2個來自陳廉, 6個來自林安然, 還有2個來自兩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紀和玉不由蹙了蹙眉。

 出什麼事了嗎?

 這一群人中,林安然算是他最熟悉的,紀和玉將電話撥了回去,對面幾乎是秒接的,還沒等紀和玉問他狀況, 林安然就嚴肅地說:“小玉, 你看見熱搜了嗎?”

 林安然平時一貫語氣帶笑, 極少有這麼正經的時候, 紀和玉微微一怔, 遲疑道:“什麼熱搜?抱歉林哥,我剛剛在訓練,沒時間看手機。”

 “我想也是,”林安然哭笑不得道,“我們都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自然是不會相信網上的人亂說的, 但這些問題也總得解決,我把帖子鏈接發你,你先看看, 不過也不要太著急了, 我們都會幫你的。”

 紀和玉謝過林安然, 點開他發的第一條帖子看了起來。

 帖子的配圖是昨日他與邢宇·李的爭執時的畫面,拍照的人恰好選取了一幀他開口說話,而邢宇·李等在一旁的畫面,紀和玉立即便意識到了什麼,拉到下面查看原博的配文。

 因為是外國記者所寫,博主先是搬運了一串英文,然後再貼心地配上了中文翻譯,最後是自己對此事的看法。

 紀和玉的英語很好,沒有障礙地看完了原博的描述,饒是紀和玉從前見慣了這些事,也不由為這些記者捕風捉影的能力嗤笑一聲。

 事實上今日在冰面上,面對邢宇·李的挑釁,不管他做出怎樣的回應,這些外國記者的筆頭也絕不會偏向自己。如果他隱忍不發,外國記者只會大肆宣揚華國選手的懦弱和華國冰雪運動的薄弱;而他今天做出了不卑不亢的回應,卻被冠以了挑釁的名義,刑宇·李的所作所為被安在了他的頭上,讓他這個“受害人”竟然變作了“加害者”。

 哪怕大多數人心裡都知道實情是怎麼一回事,但他們也只願意跟隨絕對的強權,只願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紀和玉藉著點開了博主和網友們的評價。

 ——他怎麼敢挑釁邢宇·李!他簡直是在讓華國蒙羞!身為一名華國人,這個紀和玉真是一點都不謙讓。

 ——邢宇·李好歹也是個m籍亞裔,流著一半華人的血,華國花滑不行,好歹還有個邢宇·李撐一撐場面,這個紀和玉倒好,不是逼我們和他們撕破臉皮嗎?

 ——我看這紀和玉自己沒什麼名氣和本領,口氣倒是不小,也不想想自己什麼水平,也敢出來混!

 前面的評論大多是邢宇·李的粉絲髮的,語氣義憤填膺,紀和玉面不改色地滑了過去,心道此事也不難解決,他就不信那麼多記者裡沒有一個人開的是錄像模式,那麼多國家的記者中沒有一個是親近華國的,再不濟,場館裡也一直開展監控,只是沒有聲音,但兩人的動作拍得一清二楚,實在不行還可以請專業的口型分析師來分析兩人的對話。

 冰面才是最好的答案,只要他在大獎賽上贏了狂妄的邢宇·李,很多問題自然不攻自破。

 紀和玉正要關掉帖子的時候,突然看到最新的評論已經從攻擊他的“狂妄”轉而攻擊紀和玉的人品,懷疑紀和玉比賽的水分了。

 ——呵呵,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在書本上亂塗亂畫,弄壞隊友的考斯滕,還可能收買裁判!一個沒有素質,沒有競技文明的運動員,慣會耍下三濫手段,就這也敢和邢宇·李比啊。

 ——就是,還以為是個貌美心善有實力的新人呢,合著臉越漂亮了心越毒唄!

 在這些咒罵的評論中,甚至還夾雜著一些更為怨毒的,叫紀和玉滾出冰場甚至是叫他去死的評論。

 事情的進展過於匪夷所思,紀和玉關掉了這一則帖子,轉而打開了另一條說他是“醜聞之星”的帖子。

 博主的筆法很懂欲抑先揚,先給自己立了一個s省省隊粉絲的人設,大肆讚美紀和玉在總決賽上的表現,和自己對s省省隊2人進了自由滑的歷史壯舉非常感動,接著表達了對許毅本來能進自由滑,但因為考斯滕出了意外而被扣分無緣於自由滑一事表示了遺憾。

 帖子本來到這裡的走向都很正常,但接著博主發出了一段來自許毅的獨白。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隊友,和我同住一室的隊友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明明我的實力不如他,不可能給他進自由滑造成任何威脅,”許毅的臉色很差,像是好幾天沒有休息好,“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我本來想著,他需要為國爭光,所以我忍下來。但是就在昨天,我得知他參加總決賽的名額也是有水分的,我不能對不起潔白的冰面,所以我要說出來……”

 接著,是一連串的配圖。

 [亂塗亂畫的課本.jpg][亮片繩子被刀割的痕跡.jpg][考斯滕破口處的疑似剪裁痕跡.jpg]

 “我必須要承認,紀和玉在我們省隊算是最有天分的,因此教練組也商量著要把最高的待遇給他,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教練這樣說了他還不滿足,我的實力及不上他,我即便進了自由滑也不會對他產生什麼威脅,反而能為省隊爭光,我真的不知道是為什麼……”說到後面,許毅的聲音甚至帶上了一點哭腔,像是委屈極了,“我年紀已經不小了,可能也沒幾次參加大賽的機會了。”

 “紀和玉其實平時人品就很一般,說話做事都陰陽怪氣的,不過我也沒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偶然看見了他的課本,我才發現他課本上竟然亂塗亂畫了這麼多,就連那些歷史名人都不能倖免!我雖然沒怎麼上過學,也知道要愛護書本,尊重歷史人物,沒想到紀和玉的道德感這麼低。”

 “我的考斯滕壞了這件事,本來只以為是自己倒黴,但後來仔細檢查了才發現上面的破損像是人為的。但是我的考斯滕一直放在孫教那裡,我也只去檢查過一次,那時候還是好的!後來我問了教練,才知道紀和玉每天晚上都會去檢查自己的考斯滕,而教練是把鑰匙給他,讓他自己開櫃子,這就意味著他可能能夠接觸到我的考斯滕。”

 “當然,我更想不明白,他明明實力不錯,為什麼還要買通分站賽的評委!難道,難道就是為了爭奪那個第一嗎?分站賽我也看了,拿了第二的孟潯也很有實力,紀和玉就一定要把別人都壓下去才肯罷休嗎?”

 收買評委這件事上的證據,是一段有點模糊的錄音,但勉強能夠分辨出其中的內容,尤其是一個“二十萬”講得挺清楚。

 在帖子下面,清一色是對紀和玉的辱罵,用詞更是一個比一個髒,哪怕有一兩個理智的人在說不要聽信一面之詞之類的,也都被打上了紀和玉腦殘粉的標籤。

 紀和玉知道,在這些回覆裡面,起碼有一半源於紀元嵩買的水軍,因為水軍的不斷煽風點火,網友本就激憤的情緒才會格外高漲。

 看到這裡,紀和玉的神色依然平靜。

 課本上亂塗亂畫的痕跡他前幾日在注意到許毅的異樣後便已發現,考斯滕上所謂的人為痕跡只怕也是許毅自己幹得,他自知進自由滑已經是他的極限,甚至不惜用這種事情來栽贓傢伙於他。而那古怪的錄音……

 許毅不可能有這個本事。紀和玉將許毅的獨白又看了一遍,捕捉到了“得知”這個關鍵詞,終於明白了過來。

 只怕是紀元嵩聯合許毅一起給他設下的局。

 分站賽頒獎典禮上,紀元嵩那個陰鷙詭異的笑容猶在眼前,許毅對待訓練的態度和對他的打壓也在紀和玉腦海中閃過。

 紀和玉明白過來,大抵是紀元嵩和許毅達成了什麼協議,這才讓許毅肯賭上自己的花滑前程,博一個更“遠大”的利益。

 紀元嵩為了對付他當真是好大的手筆。

 紀和玉不怒反笑。

 假如他當真只是個15歲的少年,這會必然被嚇得六神無主。

 但實際上他的心理年齡已有25歲,在國際大賽上摸爬滾打了那麼些年,比只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傷害一個未成年人的紀元嵩還要成熟。

 其實這些事情想要澄清並不難,主要是紀和玉年紀尚輕,資歷也淺,一沒有名譽二沒有人脈,但好在不是沒有願意相信他的人。

 紀和玉點開了vb的私信,看見了穆婷婷給他的留言。

 作為體育記者,穆婷婷不能公然地傳達沒有證據的言論,因此不曾直接在vb上幫他說話,而是隻能私信向他詢問。

 紀和玉措了措辭,將事情的真實情況轉述給了穆婷婷,並請求對方幫自己解釋一下第一條說他挑釁邢宇·李的帖子。

 穆婷婷畢竟是央五的知名記者,這麼多年報導的花滑賽事不計其數,在國際體育記者圈子裡必然有幾分人脈,那麼多記者裡,未必不會有當時身在現場,又肯給穆婷婷一個面子的,如果能拿到錄像,那麼挑釁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這件事本就歸咎於邢宇·李對華國花滑運動員的嘲諷和蔑視,往小了說是運動人個人品德問題,往大了說卻可能上升到國家邦交。華國民眾在這一類問題上一貫極為敏感,也很有民族榮譽感,只要事實真相曝光出來,即便是邢宇·李的粉絲,也很難苛責紀和玉鎮定自若的陳詞。

 穆婷婷那邊很快回復了一個ok過來。

 接著,紀和玉猶豫了一下,撥通了林安然的電話。這雖然是他自己的事情,還是得靠自己解決,奈何原主只是個15歲的高中生,很多事情不方便自己出面。

 林安然那邊很快接通。

 “怎麼樣,你有什麼想法嗎?”林安然的語氣聽上去似乎比紀和玉還急,紀和玉不由心中一暖。

 “我想請林哥給我推薦一下靠譜的律師團隊,我大概知道要怎麼應對,只是最近比賽在即,具體的落實還是得靠律師團隊幫忙。”

 紀和玉話畢,對面沉默了半晌。

 紀和玉以為林安然是有什麼難處,正打算說不用勉強的時候,林安然突然又道:“就上次在我這兒的健身房裡的,我那個朋友你還記得嗎?”

 那個被自己撞到好幾回的男人?

 紀和玉不知林安然怎麼突然提起來這個人,試探道:“我記得的,林哥,他是很厲害的律師嗎?”

 律師難道不是都工作繁忙,哪來的時間天天晨跑鍛鍊,還練出這樣好的體能和肌肉?

 “不,不是,”林安然遲疑道,“他一直戴著口罩你可能不認識他……對,他叫雲澈。”

 “雲澈?”紀和玉的嗓音驟然拔高,“剛剛拿了高山滑雪銀牌的雲澈?”

 實在不怪他驚訝,而是華國在冰雪項目上太過弱勢,哪怕是紀和玉的“上一輩子”裡,也沒有哪一位華國運動員成功在高山滑雪上摘得獎牌,因此紀和玉對原主記憶裡拿了獎牌的這位滑雪天王雲澈記憶十分深刻。

 “你知道他?”林安然沒想到少年居然對這麼冷門的項目也有關注,詫異道。

 “當然,雲先生作為華國第一位高山滑雪的獎牌得主,我怎麼會不知道呢?”紀和玉雖從事花滑,但對各類冰雪項目幾乎如數家珍。

 對面又是支支吾吾了一陣,最後隱晦地表示,他猜到紀和玉可能受到了紀家和紀元嵩的針對,這些事情他一個小孩子不太好解決,需要同樣有背景的人幫忙才行,而云澈家裡的背景,似乎比紀家還要硬上一些。

 紀和玉並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少年,自然聽懂了林安然的暗示,但紀和玉自問自己和雲澈毫無交集,這麼麻煩對方實在不太合適。

 “林哥,如果這件事會讓你為難的話還是算了吧,只要有靠譜的律師團隊我應該也能解決的。”

 林安然趕忙表示了自己並不為難,然後又含糊地說了一堆,最後說一不二地將他的vx發給了雲澈。

 “你不用太有壓力,雲澈人很好的,當初還是他叫我多照顧你,我才和你熟起來的,他也算咱半個媒人,更何況這次的幫忙也不是我跟他提的,是他看見這件事後讓我轉告你的,沒事哈。”最後,林安然恢復了他一貫的輕快語氣,甚至還有興致拿“媒人”開起了玩笑。

 紀和玉神色有些複雜地點開了vx上出現的小紅點。

 雲澈的vx頭像是非常符合他的身份的一座雪山,好友申請語也僅是備註了“雲澈”二字。

 紀和玉通過了申請,還沒想好怎麼自我介紹,那邊直接甩過來一個vx名片,備註是律師團負責人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