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22章 第 22 章

 太極宮, 甘露殿。

 李承乾氣呼呼說著自己這一日一夜的遭遇,挽著李淵的胳膊委屈巴巴:“阿翁,你說他們可不可惡, 偷我東西, 還攔我的馬車想道德綁架。壞死了。還有那個指使的人,藏頭藏尾, 鬼鬼祟祟, 一點也不君子。”

 李淵隱約聽明白了道德綁架的意思,蹙起眉頭。承乾年紀小, 即便聰慧, 礙於心性, 有些事情不會想太深。但小孩子不想, 不代表他不會想。有西紅柿豆皮等物在前, 誰說莊子上的東西不會是第二個西紅柿呢?或者比西紅柿更重要?

 他可沒忘了袁天罡的話。結合李承乾這兩年的“運道”與種種作為,李淵覺得或許袁天罡那些所謂“家家有餘糧,人人有衣穿”“四海昇平,萬眾臣服”的話大概率會應驗在這些作物上。

 那麼這個背後想偷盜作物的人是何心思, 有何意圖就更為重要了, 絕不能姑息。需知王世充竇建德等人雖敗了,卻不代表沒有餘孽。況且如今外頭仍有不少勢力攪風攪雨,負隅頑抗, 他們李唐天下還不算是完全的一統呢。

 想到此,李淵目光堅定:“杜家人現在長安府衙?”

 “對。他們在長安犯的事,當然歸長安府衙管。不過……阿翁,你可不可以借我幾個人?”

 李淵一愣:“幾個人?”

 “嗯, 我想找幾個刑部善於查案的。我要知道背後指使的人是誰, 又不知道長安令的本事怎麼樣, 辦不辦的好,需要多久。若是時間太長了,我怕自己等著等著都忘了。所以想找幾個人幫忙。不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嗎?可見人多力量大。”

 李淵瞭然:“不必借人了,此事阿翁讓刑部與長安府衙一同處理。”

 李承乾高興叫好,一口一個“阿翁最好”“阿翁最棒”“我最喜歡阿翁了”,心裡美滋滋。

 啊,背後這個人傻錢多的大冤種是誰,他可太好奇了呢!

 ********

 武德殿。

 李元吉怒不可遏:“這麼件小事都辦不好,一群飯桶!”

 下首跪地之人戰戰兢兢:“是屬下辦事不利。屬下本想讓杜家人給中山王找點麻煩,若能讓中山王鬆口放了杜老四,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屬下打聽過,杜老四還算有幾分小聰明,大約也知道我們身份不簡單,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在官衙一個字都沒說。不料那杜家娘子……”

 屬下暗恨,真是蠢婆娘,都那麼警告她了,居然還口無遮攔。以為此事說出去對她們自己能有什麼好處嗎?看,不是全家進衙門了?

 李元吉冷嗤:“別說你本想怎麼樣,不料怎麼樣,全是廢話,我只看結果。如今的結果就是你給我捅了個大簍子!”

 “屬下該死。”

 李元吉氣急,抬腳就想踢過去,李建成從門外入內:“你現在就是打死他又有何用?”

 李元吉咬牙,惡狠狠瞪了屬下一眼。屬下低頭不敢言語。

 李建成深吸一口氣:“說說吧,你如今打算怎麼辦?”

 李元吉想了想,猶豫道:“問題應該不大,這蠢貨沒有暴露身份,對方並不知道我們是誰。”

 “應該?你確定?”

 李元吉看向屬下,屬下點頭如搗蒜:“屬下確定。屬下對自己的身份隻字未提。杜老四不可能知道,況且屬下還做過喬裝。”

 李建成冷笑:“杜老四不知道,那別人呢?你敢保證你做的事天衣無縫,你的喬裝無人能辯?你經得起查嗎?”

 屬下張了張嘴,很想說“敢”,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確實沒別的紕漏,但不知為何,對上李建成的眼睛,一個簡單的字,他怎麼也說不出來。

 李元吉大恨,蹙眉道:“長安令那邊……”

 李建成一聽便知這是想在長安府衙做手腳,立時發出警告:“就在剛才,李承乾入宮,父親已經下令,此事交由刑部與長安府共理,不但讓刑部尚書做主審,還會親自督辦。”

 李元吉面色大變。若只是一個長安令,他還能報以僥倖,可若刑部插手,還有李淵盯著,此事只怕要遭。

 李元吉牙關緊咬,義憤不已:“父親對李承乾可真是有求必應。李承乾哄兩句,他什麼都聽。多大點事,也值當刑部尚書出馬?殺雞焉用牛刀!”

 不,何止是牛刀。不就偷了個瓜藤嗎?李淵這事辦得在李元吉眼裡,與殺個小混混動用大軍圍剿沒甚差別。簡直離譜,離了個大譜!

 李建成無奈扶額:“我早就告訴過你,小心行事,不要大意。你但凡將我的話聽進去半分也不至於……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咱們眼下最要緊的是想辦法把這關跨過去。”

 李元吉也知自己有錯,無可辯駁,只能忍著怨氣道:“大哥的意思是?”

 “棄車保帥。”

 屬下渾身一震。棄車保帥?何人是車何人是帥不言而喻。想到中山王的盛寵,自己的結局已然可見。屬下瞬間面白如紙,癱軟在地。

 既然有了決定,便不必拖沓。至少不能等刑部與長安令查到身上再出面。於是第二日,李元吉就押著自家王府屬官面聖請罪。

 彼時殿內發生了什麼,父子倆如何說的,沒人知道。只聽李淵大怒,訓斥之聲時斷時續,最終歸於平靜。

 隨後刑部與長安令接到命令,此事結案,不必再查。同時,李世民接到宮中邀請。太子李建成親自設宴做和事佬,讓李元吉給其賠罪,甚至還請了李淵來見證。

 席上,李元吉自罰三杯:“二哥,都怪我。我前些時日聽聞承乾在莊子上又種了兩樣東西,隨口開玩笑說不知道是什麼寶貝,會否跟西紅柿一樣。

 “當時不過隨口之言,說說就忘了,誰知道我那王府屬官聽聞後上了心,誤以為我想要莊子上的東西,自作主張收買杜老四將東西偷來,想獻給我。

 “結果事情敗露,杜老四被抓,他還死不悔改,怕牽連自身,又指使杜老四家眷在路上攔住你,想哄得承乾心軟放過杜老四,將此事囫圇翻篇。

 “二哥,不論你信不信,這事真不是我做的,但確實是因我而起。所以不管怎麼說,我都得給你賠個不是,讓承乾受委屈了。屬官我親手押去了衙門,該怎麼判怎麼判。我覺不會為他說一句話。”

 李建成附和:“說來全是誤會,是外人會錯意,諂媚討好惹下的禍端。不過四弟也有錯,那是他的王府屬官,他沒能管好便是馭下不嚴,監管不力。父親已做主罰了他一年的俸祿。二弟便原諒他如何?我也在此敬二弟一杯,代四弟一起給你賠個不是了。”

 李世民笑意銳減。罰奉一年算什麼處罰?他們兄弟誰在意那點俸祿?再有李元吉賠了不是不說,太子也跟著賠了,他還能怎麼著?雖然他們那點爭鬥彼此心知肚明,但表面還沒完全撕破臉,李建成還站著儲君之尊。

 嘖,這話說得好,這事做得妙啊。

 李世民將手中酒杯放下來:“大哥和四弟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是一株瓜藤跟辣椒樹,多大點事。我們一母同胞的兄弟,我還能因為這麼點東西跟四弟計較?本也沒在意的事情,何談什麼原諒不原諒。於我而言是無所謂的,只是這事不是我說了算。”

 他轉頭看向李淵,解釋道:“莊子是承乾的,瓜藤與辣椒樹是承乾的,被攔路逼迫的人也是他。我雖是他老子。可承乾總說什麼老子兒子是獨立的個體,做老子的不能無視兒子的意願幹這幹那。滿口歪理邪說。

 “承乾的脾氣父親最清楚。我今日若替他做了決定,他不高興起來,能鬧得我三天三夜不得安寧。我可受不住。說來也是慚愧,我這當人老子的,在他面前還真沒什麼威信,做不了他的主。所以啊……”